我看了他片刻，讷讷开口：“我母后呢？”
我担心母后，我怕……
他见我眼中又蓄起泪水，看着我脸，微微抿了抿唇，起身朝我走过来，在榻边坐下。
他离我很近，我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道花朵馨香。这香味不是延明宫常用焚香，只能是女子薰衣所用的花料。我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却没回答我问题，只是道：“你再此处再住几日，待朝中平定，我再放你出去。”
我吸了吸鼻子，用手轻轻抓着他衣袖，有些哀戚看他：“母后呢？你同我说她没事好不好啊？”
他长睫低垂，半遮着暗红瞳心，十分复杂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为何不答，是不愿说，还是不敢答？
我心中惊惧非常，我怕母后已遭不测，顾不得矜持，用手捉住他衣领轻轻摇晃他，哭求道：“明夷珩，你说母后在何处？你能饶了她吗？我求求你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只求求你饶她性命吧。你要她幽禁在南阳也行，我也可以去。或者你讨厌我，我随意你做什么，你知道，你知道……那些世族里总有人喜欢我脸的，你不是想多笼络些世族子弟，你将我赏赐给人也可以的。”
“或者你想当初有人质疑你帝位，我、我来解释，我去昭告天下，你就是父皇唯一心里的帝嗣，你名正言顺，你是白鹿选的天子。大昭都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若你恨我，恨母后谋反，我、我代母后偿命以平朝堂震怒，我求你饶她一条性命。母后都是为我才反心，我说罪魁祸首。此事败露，之后她已再不可能起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放过她罢，我求求你了……”
我哭着跪到地上哀求。我最讨厌跪他，我心里总觉得他还是当年从拓歇回来的落魄公子，而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他与我岂止云泥之距。他才不配让我跪他。
可我现在哀哭着跪在他脚下，以额叩地，我能想到的能给他利用的都说给他听。我只是求他，求求他留下母后一条性命。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母后怎会铤而走险，都是我害母后，都是我的错。
他静静听着，并不说话。任我在他脚下将额头磕得红肿，亦不叫我停止，也不扶我起来。只是垂眸，淡淡看我。他大约觉得我只是作态，毕竟我很会在他面前作态。他想等我自己哭累了，演够了，就停下。
我哭得太恸，感觉喉咙涩哑，嗓子里都是一股血腥气息。
都行，他怎么看我都行。
我已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想什么尊严什么体面都不要，只要母后能活着，要我做什么都行。
我哭了太久，感觉唇有些发麻。这几天我一直昏睡，几乎没有入什么水米，眼前也有些发黑。
这时，方听见他低沉声音：“她没死。”
我大惊大喜，轻轻咳嗽了两声，感觉喉咙间的血味更浓，但还是抬起满脸泪水，露出一个讨好笑容。
他低头看着跪在他脚下的我，伸出手扶住我脸，神色半明半暗，声音也听不出情绪：“若此处有铜镜，你也该看看自己这副落魄样子，就算跪在男人脚下，又能博得几分怜惜。”
我知道我形容凄惨，因这些天焦虑忧愁，即使入睡也是都在梦中，醒来也是疲累憔悴。我嘴唇早就干裂出血，头发也几天没梳，又哭得涕泪横流，只怕丑得令人发指。
他垂眸看着我脸，用衣袖在我脸上擦了擦，我这些天哭得太多，脸上都因泪水有些红痛，被硬质浮绣的衣料擦过，生疼生疼，像是擦破流出血丝。他擦完我的脸，又将我散乱鬓发别到耳后，用手指在我破裂嘴唇上揉了几下，果然又出了血。
我怔忡看着他，不知他在做什么，也看不懂他眼神。我猜他是极恨我的，但他一向情绪深沉，我也猜不太明白。
就在我发愣时候，感觉他手臂大力将我扯起来，坐到他怀里。我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以前我还能自作多情，心想他可能喜欢我，可我已落得这步田地，形容不再，他又有了萧珊晏子岚那般得力新欢，我如何还能那般自大。心里只是猜他可能在想如何处置我。
他手在我腰间揉捏几下，又在我颈间嗅了嗅，声音沉沉：“一会让人服侍你沐浴，将衣服换了，晚上我再过来。”
我不敢不答应，只是用力点头。
像是汪洋中抓住浮木，母后没死，他说没死。而且他没说处死母后，是不是这一切还有转机？
还有的，一定还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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