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有些抖，那山洞存在得古怪，我早该想到，许是那里与这地下的清泉殿有关。
我双眸睁大，有些激动用力握住他手腕，又不敢大声怕被人听到，只声音低哑问：“你怎会知道？你怎会知道！”
他看我这样激动又写吓到了，也不敢抽回手，就用另一手写道：陛下，命奴，公主狗儿，石洞。
“狗儿？你说我的狗儿？“
他忙不迭点头，又写：陛下。
“你说……他命你在石洞中养着我的狗？我的狗儿没死？”
他见我看懂了，连忙露出笑容用力点头。
我心中百味杂陈。因我狗儿被明夷珩当着众人的面下令处死，我因那事十分怨恨他。他竟没有真的将髭珩杀死，反倒在那个我俩摔进的石洞中养了起来。他是因为我么？
那宫人见我发愣，又写道：彼时，发现，通此处。
我点点头，缓缓露出笑容来，只觉似有了希望：“那你是不是能偷偷出去？”
他面色恐惧，应是之前已经被几番威胁恐吓过了。
可我半点办法都没有了，若是最后这一点希望也无，那几天之后，许是大厦倾覆，一场宫围剧变。到时鹿死谁手，另一方都要血海涛天。
这还不算，是百姓，是我父皇一世守护的大昭百姓，从此沦为他国铁蹄之下践踏的奴隶，再无生天。
“你……你莫怕我，我、我也许虽平日曾打骂过你，你且此刻不要怕我。你既然知道那石洞于此处相连，那你寻来此处的时候，必然知道如何相同。
他看我对他神色和蔼，有点怯怯地点头写道：奴识水路。
我又露出笑容来：“甚好。你且出去，去延明宫，找卢嬷嬷，找明夷珩，找宫掌教，随便什么人都好。去找他们，告诉此处，清泉殿。告诉他，大后举事造反。“
我说完造反二字已是泪流满面。
大义与至亲至爱，公主要如何选择？
那日北堂如此问我，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今日已做出选择。
母后……我命人告密，是将母后推上绝路。
我愧对母后，唯有待之后自刎，方能全孝意。
那宫人见我痛哭，很是慌张，想要安慰，又是不敢，只手足无措，满面交集。
但我此刻不敢慌乱太久，匆忙抹了脸面，将他带来食盒里的吃食用下一些，便让他速速带出去，想法子逃脱出去。
他又是跪在地上几番叩首，也流出泪来，只诺万死不辞。
待那宫人离去，我一人坐在房中，望着微弱火光，感觉眼泪又流出来。
自父皇去后，我与母后一步一步怎会到今日境地？
是时也命也？是轮回报应？
我已尽人事，不知天命。
待几日后，这一切都将落下定论。
此后，不知是否给我用的药量增大，我贪睡更甚，每日已没有几个时辰清醒。只是睡着时候，我也整个人浑浑噩噩，似是漂浮在一片深暗洋流，噩梦连连。梦到母后败露，姬氏一族满门抄斩，妇孺哭喊声几欲令人泪下。又梦见事成，明夷珩被邓焦所杀，我撕心裂肺哀求亦不能阻止。还梦到大昭山河被拓歇铁蹄踏破，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
我更梦到了父皇。
梦到他坐在延明宫他常常写字的那张长案前。只是他背对着我，我在他身后连连唤他，他却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轻声问我，母后可好？阿珩可好？蔺辅国可好？
我手中提着做给他的糯米白兔，讷讷站在他身后不敢回答。
他没有对我生气，只是又问我，尚学府的书可读了？昨日课业可曾落下？
我忙点头，诺诺应是。
我看不见父皇面容，但能感觉他似乎有些欣慰，也点了点头，又嘱咐我叫我不要贪玩，他说他过得甚好，只是想念大昭与我们，却没法回来了。
我想喊他父皇，想让他别走，却发现喉咙低哑，发出的声音古怪难听。
有一只白鹿从殿外涉阶而上，口中发出呦呦鹿鸣。父皇看见那鹿，便站起身来，再没和我说话，随那白鹿一同离去。
我追在他身后，一边流泪，一边用嘶哑声音喊他父皇，但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再没有回应。
我猛地睁开眼，惊觉自己口中不知喊了什么，只是粗哑难听，我自己也没听清楚，抹了抹脸，满脸泪水已经冰凉。我粗粗喘气，想着梦中父皇背影，泪又落下来。
“药效过了？“
“是，该两个时辰前就过的。“
我忽听见一道熟悉男声，顺着声音来源转过头，竟看见明夷珩穿了一身素色宫服，手中执一本简，在灯下看着。他身后站着他的内侍，见我醒了，露出一脸笑容朝我过来。
“公主可有不适？七息散药效颇强，这几日公主连续用量太大，奴给公主用了些玉清石公主才醒过来，不然怕是还要睡上几天。那寒蝉草再过几个时辰也就能解，公主莫要担心，若嗓子不适，奴再给公主查看。“
我认得那内侍，他惯常在明夷珩身边服侍。只是我不知为何明夷珩和他会在这里，我又看了四周一眼，却是清泉宫内的暗室没错。他能进来，也就是说，母后和月罗已经……
我正内心惊恐，又听明夷珩对那内侍道：“你出去。”
“是，老奴遵旨。“内侍又对我也俯身一拜，方从那窄门退了出去，还将门关紧。
明夷珩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光之下，他几乎面白如玉，但他应是有几日未休息好，眼下又淡淡乌色，只怕边疆形势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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