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客是当天一早的飞机，第二天凌晨到了北京。他到达吴邪所在的楼层的时候先是看见张起灵，低着头问了声“族长”，接着一抬眼看见小张哥在张起灵后头吃鸡蛋饼，吊儿郎当的骚，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妈张海盐！”张海客突然的愤怒让人摸不着头脑。小张哥也愣住了，叼着鸡蛋饼还有半个在外头，惊诧道“你干嘛？”
“你他妈夹的喇嘛是不是？”张海客一掌将小张哥的脑袋掼在墙上，当即给人砸晕了。千军万马没见过这阵仗，也不太认得张海客，只为了他的手劲感到害怕，连忙过去给人拉走。
“别吵了，我夹的喇嘛。”
黑瞎子坐在一边凉凉地吃糖。他感觉非常不好，视力正在以一种微妙的速度恢复，这说明解家的说的没错，吴邪的确到了那个地方，为他付出了一些东西。
“我知道。”张海客随即拍了拍衣服。其实这里的人都没怎么见过他的身手，除了吴邪，于是想不到其实他也是个狠角色，小张哥在他眼里也是不够看的。他在黑瞎子面前站定，看着那人咧嘴笑开，一脚踩在人肩头。
“你没碰过他吧？”张海客问。
黑瞎子突然想起吴邪此行之前和他说的那番话。他此前从来想象不出吴邪主动的样子。昏黄的灯光下皮肤上的水珠都显得滚烫，那人撩起衣角，虔诚地吻上来，低声道要给他一个孩子。黑瞎子笑得愈甚，浑身的血渐渐热了起来。他推开张海客的脚，站了起来。他比人高出一截，靠近的时候就很有压迫感。
“要是碰了呢？”黑瞎子挑衅道。
张海客冷笑一声，单指敲他的喉结，一击不成便下了杀招。张起灵看他们闹起来终于忍不了，单手伸进去扯着黑瞎子拉出战场，两指点着张海客的头。所有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许是张海客之前给人的印象太油滑市井，笑面虎的样子深入人心，于是刚一来就连打两人的行径就更让人吃惊。张海客愤怒地看着张起灵，他第一次用这种目光追随他的族长，但现下他是不敢造次的，他知道张起灵能一指捅穿他的眼睛。
“我从香港带来了医生。”他终于退后一步，指节捏得嘎吱作响。
“吴邪怎么样了？”
大概这里所有人都想问这个问题，但所有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张海客见所有人都不回答，知道事情大概真的很棘手。他没能有幸见到吴邪刚被带回来的样子，于是心理预期还比较高——他还等着吴邪质问他张家秘术的事。张海客让香港的医生进去，医护人员带着他们看了吴邪的报告，出来的时候表情都很难看。
“张生……”
香港来的医生们学术成绩高的可怕，来时倒也有准备，但刚才看了张海客的那一手，总觉得自己一旦说出什么坏消息就会被拧断脖子。张海客在吴邪的病房外头靠着玻璃张望，听见医生喊他，于是沉声问他们怎么样。
“额……”
黑瞎子看了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笑了。看来自己求人是求对了，黑瞎子心想。他过去拍了拍老几位的肩膀，给人心理压力很大，接着笑意盎然地弯下腰：
“滚吧。”
张海客盯着几人屁滚尿流的逃了，心中开始没底。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你除非拿张家的灵丹妙药，不然救不活的。”黑瞎子靠在门边，看着张海客脸色铁青。
“可是你没有。”
张海客冷笑一声，知道黑瞎子已经崩溃了，现在就是条疯狗，见谁咬谁，可他也不是软柿子。张海客浅笑摇头，摸了摸额头。
“我没有，我当然知道没有，所以我不会让他有用到这种东西的机会。”张海客与黑瞎子两厢淫笑半晌，战火一触即发。
“而你放任他去了，其实心里就是希望他替你的吧？这世上不会有比他更好骗的人了。一腔热血，看着比谁都刚，又是自己撞上去的，骗他也没有心理负担……”
“你闭嘴。”
黑瞎子脸上的笑容挂得十分难堪。没有人会来替他解围，这屋子里的人全都恨他，恨不能杀之后快。张海客就像知道他所想，补上最后一把刀。
“没关系，即使我们这些人都恨你也没关系……”说完他忽然走过来，拍了拍黑瞎子的肩膀。
“唯一不会怪你也不会恨你的人在那呢。”他指着吴邪的方向说道。
黑瞎子觉得这事讨论起来没劲。他这辈子不是没骗过人，也不是没有负过心，但这次太荒唐了。他此生唯一一次认认真真地编织谎言，想要被骗的那个好过点，也是唯一一次真心相对，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地去扮演一个负心汉，去求一个人的憎恨，居然还失败了。张海客说得对，吴邪不会恨他的。他只会在被人辜负真心的时候说想要歇歇，接着义无反顾的做觉得正确的事情。十年前送张起灵的时候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此。吴邪总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沧桑世故不近人情，但哪里是这样？他只是太累了，于是有限的鲜活的生命，全都留给亲近的几个人。
现在黑瞎子满脑子只剩吴邪看他那最后一眼，那样如释重负的，想确认黑瞎子的确是不在乎他的神情。
吴邪的一往情深，他到底是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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