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没有向着所有人预想的那样发展。
吴家到底是来了人。家里这一辈人丁稀薄，只有吴邪一个宝贝疙瘩，平日里虽然处于放养状态，但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绝对不是无人问津的态度。吴二白被拖在杭州无法抽身，事情不知怎么的传到长沙去。吴邪的奶奶到医院楼下的时候解雨臣都忍不住白了脸，还没来得及让守在门外的一群人找地方躲躲，吴家主母自己就搭了电梯上来。
“吴奶奶。”解雨臣算是在吴家露面多的，见着吴奶奶还算镇静。他搀着人往病房走，看见一群人还在门口围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吴奶奶拍了拍解雨臣的手，让他不必紧张。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孙儿。”
吴邪现在就是一只玻璃娃娃，任何感染都可能对他造成致命打击。最近医生报上来的情况都不太乐观，医院的隔离加了一层又一层也不能阻止他体温血象往上走的趋势。吴奶奶穿着隔离衣，颤颤巍巍走到吴邪病床前。她握着吴邪的手，难过地流下泪来。
“对不起。”解雨臣在边上看得也是心如刀绞。吴邪本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幸福的那个，从小按着普通人的路子顺利长大，家里两个叔叔必然是疼爱有加，更何况隔辈的吴奶奶？可他现在浑身插着数不清的管子，咳嗽都咳不出来，身下血迹氤氲一片，看着实在可怜。吴奶奶受不了这场景，哭了一会儿也觉得不该，默默地又出去了。解雨臣站在病房里握了握吴邪的手，心中一片冰凉。
他好怕留不住他。
吴奶奶在外面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望着身边一群围着吴邪病房的人，几个是她认得的，几个大概也猜的出是谁。她知道吴邪和哪些人混在一起，虽说还意识不到他们之间的情愫，但也看出这些人待他孙儿是不一般的。吴老狗走得早，膝下只有这么一个捧在心尖子上的长孙，她虽说不问世事不干预孙儿的生活，但现在事态干系到吴邪的命，吴奶奶便不能坐视不管。
“吴家早年做的是不干净的行当，这么多年吴邪做的事情我也多少有听说，但他行得端正，我从没觉得这个孙子有什么比不上别人的地方。”
众人听着便觉得不对，这时吴奶奶看了人群中的张起灵和黑瞎子一眼。
“我这个老太婆怕是还要叫你们一声长辈，但是吴邪不必在你们面前抬不起头。今日无论吴邪能不能醒过来，我要你们答应我再不准叫他参与到这些事里来。”
老太太已经活过了大半辈子，对这些虚礼早已不再看重。当年她跟着吴老狗知道一些事情，但那些也都渐渐随着柴米油盐风化，她看重的也是吴老狗归于安定的决心。她万万不能让吴邪重新卷入进来。老太太的眼珠已经混浊，但目光锐利不减当年。她看得张起灵和黑瞎子无言以对，迫于某种无形的压力，他们点了点头。
“老太婆我这就当你们答应了。吴邪要是命硬，他活着一天，我便要你们兑现一天，哪怕他这次死了，他是我们吴家的人，怎么处置轮不到你们插嘴。”
吴奶奶说完，招手让解雨臣过去。
“你是我的本家，要是吴邪挺过去了，你让他不必找我谢罪，去他二叔那领罚。他要是没挺过……”吴奶奶心生悲切。
“你便就地将他火化，火化时谁也不许看，骨灰带回去就好。”
解雨臣是听吴邪说过他爷爷的死的，也是这么个交待。如今也落到他头上，不知道吴家人到底什么意思。解雨臣看着吴奶奶的眼神，无法说出个不字，只好点了点头。秀秀这些天来第一次露面。她送吴奶奶到了医院就一直在楼下等，此时上来得也恰到好处。她看了看解雨臣，勉强笑了笑，却是一眼也不敢看吴邪的方向。吴奶奶转过去拉她的手，拍了拍。
“那臭小子不值得。”吴奶奶叹了口气。
“走吧。”
吴家人这次来带给所有人的影响都很大。一方面他们知道了吴家人的态度，他们能控制的时间越来越短，如果吴二白最后管他们要人，谁也保不住吴邪。另一方面，吴邪身上的谜团也越来越多了。众人传阅着吴邪的检查报告，每一项上面都报着危急值，这东西看多了便也麻木了。解雨臣捏着报告单子，对会议室里的虚拟直播摆了摆手。
“我不会放弃。我说了，即使他完全要靠着机器活着，只要他能有口气，我绝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网络会议的另一端所有人都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争论不出什么方案，解雨臣敲了敲桌子，让他们安静，一面关了语音回头看向黑瞎子。
“你得回到那个墓里去。”解雨臣有些极端道。
“无论他付出的代价和现在有没有关系，起码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你去把他换回来。”
“没用的。”张海客突然打断道。解雨臣看了他一眼。
“他当年并不是等价交换，而是惩罚，这次惩罚可能会让他丢了脑袋什么的，但绝不会交换回吴邪的什么东西。”
张海客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吴邪是特殊的人。他设计的一切让他有资格与终极对话，所以才能准确的换回一些东西。本来族长也有这种资格，不过他被从青铜门放出来后，这种资格就被转嫁到吴邪身上。”
张起灵随之一震。他好像想起什么，心剧烈地跳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惧。
如果说，吴邪是那个为了十年后接他出来做出贡献的人，那么他为自己付出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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