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枚雪花轻盈落下,而后雪崩声势浩大!
男孩苍白着脸,颤抖起来。他似乎看见了那一幕,死神的铁蹄奔腾如滚滚雷云,死之洪流裹挟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倾覆。没有哭嚎,没有悲叹,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死寂。那是涉及到世界本质的绝对概念,遇之即溃,触之即死——
死亡面前,众生平等。
“到那时候,没有活人信仰的神,还会是神吗?”
“你疯了。”良久,所罗门轻叹。
“我清醒得很。”巴兰站起来,丢下拐杖,高举双臂,佝偻的背影竟透出了几分高大。狂热盈满了他的心,浑浊的眼中绽出一道精光。“我不计前嫌,把他们从神的手下拯救,这是何等的功绩,何等的仁慈!”
脸上闪过一丝悲哀之色,所罗门颤抖着向巴兰的后背探手,他的指间跳跃着白火,细碎的冰晶闪动在空气中。人类的躯体是脆弱的,只消稍稍一点,这名耄耋老者便会化作一尊冰塑,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但是男孩迟疑了。
迟疑令他错失了最后的机会,无数晶莹剔透的细丝缠绕在他身上,仿佛有生命般律动着收紧,绞进了他的咽喉。他发出一声窒息的哽咽,像傀儡一样被拖拽着吊上高空,血顺着丝线汩汩流下,将罗网染成了瑰丽的鲜红。
巴兰转身,忽然石化般愣在原地。
“爸爸……”阿尔玛挣扎着向他伸出手,如同多年以前,一个跌倒的孩子哭泣着寻求安慰,“爸爸……”
“喇合……?”巴兰如梦初醒,猛地抓住她的手。丝线勒得更深了。织梦者吐出一层又一层细丝,薄薄的黏膜覆在她身上,皮肤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血肉来。“怎么会……我不是让你把他带来……?”
“可是,我才是您一开始准备的祭品,不是吗?”一个蛰伏了四百年的计划,怎么可能将最关键的祭品依托于偶然?如果不是所罗门更加珍贵,更加合适,父亲将会毫不犹豫地使用自己,这个事实令绝望涌上阿尔玛的心。苦涩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滴一滴打在了老神官的心尖上。“您真的……这么恨我吗?”
老人嗡动了一下嘴唇,没有回答。
阿尔玛明白了,她忍着蚀骨的剧痛,忍着被融化的恐惧,紧紧地抓着父亲的手,好似那样就能安下心来。“可是……爸爸……为了杀死一些人,却要牺牲另一些人……这真的是正确的吗……?我们真的有资格……剥夺他们的生命吗……?”
“喇合,这是一场战争。”巴兰终于冷静下来,松开了手。阿尔玛睁大双眼,恐惧地抓紧他,抓得死死的,却还是无可挽回地慢慢滑脱。事已至此,巴兰不会动摇的。“战争就是如果不将对方屠杀殆尽,流尽最后一滴血,烧尽最后一缕灰,便永远无法结束的东西。我们的敌人是如此恐怖,一代又一代才华横溢的天才倒在反抗祂们的道路上,即便如此,人类依旧前赴后继地献出生命。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战争就是不惜一切!”
话语里潜藏着可怕的信息,但是阿尔玛已经没办法理解了。她好痛哇,痛得再也没有办法维持自我,一会儿变成丑陋的老妪,一会儿又变成银色的天马,没有一种形态能让她挣脱越来越密集的细网。
但是最后,她重新变成了人类,一个小小的孩子。
在父亲面前,谁又不是孩子呢?
『爸爸……』她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音,喉咙融化了,『啊……爸爸……』
织梦者将她织成了一个茧,阿尔玛渐渐融化在里面,融成一滩血水,那里没有疼痛,没有悲伤,只有无穷无尽的美梦。直到某一个瞬间,茧忽然搏动了起来,像一颗炽热的心,怦咚,怦咚。
巴兰注视着茧逐渐升高,升向那闪烁的群星之间,被簇拥着拱向龙尸。他的心早在多年以前便已冷硬如铁,但是直到此刻,它才真正死去了。
“这是正确的。”巴兰冷酷地宣判。
那一瞬间,群星璀璨。
同一时间,圣殿大祭司撒都正向王国元帅咆哮,让亚玛撒赶紧想办法把耶底底亚弄回来;利逊失去了一支队伍,带着残存的族人前往大马士革,一颗新星在北边的土地冉冉升起;南边下埃及的三王之争已经进入尾声,西阿蒙即将战胜他的兄弟,夺得底比斯的法老之位;上埃及的僧侣间却涌起暗潮,王女赫雀色被驱逐出了塔尼斯,尚不知道自己会成为风暴之眼的一名海盗;东方希巴之国的小女儿拜莱绮丝得到了神明的祝福,红宝石的冠冕被安置在她的额头之上……
诸神的棋子正按照各自命运的轨迹行走,并终将在遥远的某一天交汇。
而在基述的土地上,银发女巫最终变成了一颗心脏,在死神摩特的胸腔里跳动。巨龙睁开空洞的双眼,舒展残缺的膜翼,发出一声常人所不能听闻的低吟。
迟来的冬天终于降临在拉姆湖上,可湖水依旧没有结冰。
所罗门只觉得舌根发麻,一阵反胃,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他不行了,从早上开始就恶心得不行,头重脚轻的,浑身冷汗直冒。押沙龙看了眼床头的酒壶,还有里头剩下大半的葡萄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把男孩拎去外头,找了棵树下蹲着吐。但是这还不算完,另一个宿醉的比拿雅也瞄中了院子里这棵醒目的大树,撑着树干,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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