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澄上班后没几天，就开始吊儿郎当，敷衍了事。他不喜欢财务的工作，也适应不了社会化的环境。隔三差五地旷工赖在家里，严廷晔拿他没办法，就又把他送回学校读研去。
为了考研，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互相折磨了一年多。严廷晔才把他送进本地的一所大学。每天被父亲盯着学习，方澄都快被折磨疯了。一考上他便像撒了欢的野马一样，疯玩了好几个月。严廷晔特意带他去了欧洲，两人度假归来，宋靖焦头烂额地找上门，严廷晔又开始忙工作了。
还有几天开学，方澄没事做。在家开着电视跳舞，跳得惊天动地，大汗淋漓。跳完了给父亲打电话：“什么时候回来呀？”
“晚上还有个饭局，你先去爷爷奶奶那吃。”
方澄擦着汗：“什么饭局？”
严廷晔撒谎：“你宋叔叔约的饭局，谈工作的。”
方澄哦了一声，挂断电话，给宋靖打：“宋叔，我爸今晚要和您一起吃饭呀？带不带我啊？”
宋靖一头雾水：“什么吃饭？我怎么不知道？”
方澄道：“他告诉我的呀，说谈工作的。”
宋靖恍然大悟：“哦，是有个客户，一个电商公司的美女老板请他吃饭。我推了，给你爸个机会～”
方澄哦地拉长了一声，两人心照不宣。
“满满要上高中了吧？学习成绩怎么样啊，要不我周末过去辅导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宋靖开始头疼，上次辅导完他家满满期末考了个满江红，他实在消受不起：“那什么，你姨好像在叫我了，我过去看一下啊。下次再聊，下次再聊……”
方澄冷笑着挂了电话，给严廷晔打：“爸爸。”
他软软腻腻地叫。
严廷晔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柔声道：“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发烧了？多少度？是不是回来的时候受凉了？”
方澄躺在沙发上玩手指：“好像是吧，我不想去爷爷奶奶那了。”
“那不去了，我争取早点回家。你先去量量多少度，体温计在床头柜里。”
“我不想动。”
“快去，听话。”
方澄叹了一声，爬到床头柜那扒拉了一下。只有半管润滑剂。
“没找到，你不回来啊？”
严廷晔有些犹豫：“爸爸和人约好了，吃完就回来。”
方澄躺在床上扭动：“我真的很难受。”
“那我现在回去。”
严廷晔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方澄心里甜甜的：“算了，我要做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你要不回来接我，我陪你一起去？”
严廷晔慢慢察觉出不对：“不是很难受吗？还出门？”
方澄佯装咳嗽了两声，委屈道：“我只是想你陪着我嘛，你陪着我，我就不那么难受了。”
严廷晔看了看表，很不想带他去。但方澄在电话那头缠着，生了病格外得粘人。而客户的约会又不能真的推了，于是孩子二十三岁了，还要带着一起蹭饭局。
方澄飞快地踢了鞋子，换衣服。他刻意地打扮，完全没有一丝病容，吹了头发，打了领结。漂亮得像个小公子般，以至于严廷晔来接他的时候，深度怀疑地打量着他。方澄跑过去抱住他胳膊：“走吧，爸爸，我都饿坏了！”
严廷晔摸他的额头：“还烧不烧？”
方澄眨一眨眼睛：“烧，在你身边可不就发烧吗？”
严廷晔皱眉，方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这孩子被他惯得越来越没样了。
电商公司的美女老板早就在等了，作为女性，等一个男性的合作伙伴，已经是等了太久。严廷晔满怀歉意地握了握女性的手：“实在抱歉，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万欣却一点不介意，笑得爽朗：“您能来就是我的荣幸。”
她的确很美，笑容荡漾开来，连空气都在震动。女人存在感极强，招呼着入座，催促着菜肴，整个世界都被她操控着转起来。而她的目光又很柔，柔得缠绕在男人身上，盯在男人脸上，连严廷晔这样的绅士都在这目光中败下阵来。
客气又羞愧地谦让：“不用忙，不用忙。”
方澄看着他奇怪的父亲，冷笑一声，坐在了严廷晔身边的位置。
“这位是？”
“犬子严鸣，他有些感冒，我不放心就带他一起来了。万总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鸣鸣真可爱！”
万欣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夸着方澄，方澄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厌恶严鸣这个名字，在家也没人这么叫他，他的父亲只叫他澄澄，亲昵的叫法，像父亲又像情人。要不就叫宝宝，那是床上的叫法，让人骨头发酥的。
他二十三岁了，不想做严鸣，只想做宝宝。
大概他的沉默太久了，也可能是他探索万欣的目光太锐利，严廷晔推了一把方澄：“澄澄，叫姐姐。”
方澄霍地回头看他，万欣受宠若惊地惊呼：“不用不用，我已经是阿姨啦。”
包厢里就三个人，方澄瞪着严廷晔，严廷晔无奈又宠溺地摸摸他的头，对万欣道：“小孩子，不懂事。”
按说二十三岁的人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方澄即便因早年发育迟缓而显小，也是一条好好的大小伙子。但在严廷晔心里，他永远是小孩子。永远停留在五岁的孩子。
但这又是不通的，他不可能和五岁的孩子上床，方澄所表现出来的早慧和通达更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能拥有的。所以他自己也很矛盾，矛盾又和谐的，白天做父子，晚上做情人。
而方澄，他也很矛盾，他不想做孩子。他有时不叫他爸爸，严厉地叫他严廷晔。严廷晔和方澄，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名字，谁说他们就是父子。
和别人谈及的时候也不叫爸爸，叫“他”。“他”是个暧昧的词，暧昧的游离在丈夫和情人之间。方澄很喜欢这个词，他努力宣称和他同等的地位，不要自己矮一截，从混沌的亲情中剥离出一丝爱情来，放在嘴里嚼啊嚼啊，吧嗒着甜味。
可他又是离不了亲情的，在无数个夜里，在学校的床铺上，在公司里格格不入，在遇到人生的每一个坎，每一瞬孤寂，每一次被抛弃被遗忘的恐慌里，他都迫不及待拥抱爸爸这个词。
他扑到他怀里，叫他“爸爸”。痴缠的、撒娇的，感受着父亲的手臂牢牢地将他箍一箍，他安全了。
所以他也是矛盾又和谐的，一会做父子，一会做情人。
然而不管是父子还是情人，严廷晔都只能是他的，其他人，想都别想！
万欣感受到他们气氛的不同，没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还被叫孩子，也没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还跟着父亲蹭饭局，更没有这样锐利又敌意的目光，像蛇一样湿冷冷地裹住她，让她猛然和它相撞，一时忘了言语。
严廷晔适时地捡过话题，他来不是看人的，而是说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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