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展奕的思绪缓缓从十几年前的记忆中抽离。将那些埋在心里烂掉的东西倒出来，意料之外的并没有那么难，甚至轻松了几分。
他想起上一次讲述这段故事，还是在十二年前，讲给陪着自己度过最痛苦最艰难的那段时光的那个人听的。那时他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光，谁知道光后掩藏的是无影的黑暗，他又掉入了另一个深渊。
唐展奕回过神，感受到身上温暖的桎梏，轻轻咳嗽了一声。
张梓凯这才发现自己还无意识抱着唐展奕，慌慌张张松开了手，局促地顺着拐坐了回去，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作为旁观者的视角无法感同身受，却觉得自己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分手和分离都太过浅薄。他想那时候唐展奕一个人和母亲到了异乡，好不容易有个交心的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任谁都会受巨大的打击。
“同情就不用了。”唐展奕淡淡道，起身一边收着碗筷一边说，“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我来洗碗。”张梓凯赶紧道，身体先一步做出动作，在厨房里接过唐展奕的拿过来的碗，不由分说地擦起来。
唐展奕被他幼稚的举动逗乐了，却也不勉强，把碗放在洗碗台上，倚在门边看着他洗。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之后的经历更糟。”唐展奕笑笑，“我已经快三年没谈过感情了，之后也不准备谈。”
张梓凯洗碗的手一顿，但又立刻继续镇定地洗：“谁也没法预料到以后的事吧。”
“或许吧。”唐展奕没再争执。
张梓凯的洗碗技术果然是私下补习过似的，这次好得不止一星半点，甚至把灶台和晚台也擦得干干净净。他甩了甩洗干拧净的帕子，邀功似的看过来。
唐展奕无奈地笑了笑：“不错。”
眼前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尴尬的不快，唐展奕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医院的事非但没有成为两人的绊脚石，反而成了张梓凯敲开他心防的契机。
吃了饭过后，唐展奕在沙发上看书，张梓凯蹭过去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打游戏。
但明显非常心不在焉，开着外向的游戏隔十几分钟就传出输掉的提示音——如果他多注意下唐展奕的话，就会发现对方的书页也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了。
唐展奕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直到面前轻轻传来一声玻璃的碰撞声，才发现一杯温热的牛奶被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惊讶的表情映在张梓凯含笑的眉眼里：“半勺糖，对吗？”
唐展奕瞳孔微缩，低应了一声，双手覆上温热的玻璃杯，恍如从未谈过恋爱似的红了耳根。
“怎么突然学来这种套路。”
“才不是套路。”张梓凯有些不服气地争辩道。
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不会去学什么套路，只是顺着心想做些让他能够开心点的事而已。
张梓凯想自己遇到困难可以找爸妈，不能找爸妈的事还能顺位找大哥、二哥、朋友、家里的佣人，实在不行还能动用自己的小金库。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可那时候的唐展奕能找谁啊。
他要赚钱养自己，要让单亲的母亲过上温饱的生活，还忙着给男朋友擦屁股。攒了不知道多久的钱，一夜之间从零开始，还被信任的人所背叛……
他能靠谁啊。
他悄悄看着一边慢慢喝牛奶一边看书的唐展奕，恍然面前又浮现了他一个人坐在画室里专心画画，不谙外事的模样，想起画上那棵枯萎的树，蓦然懂了这个人倾泻负面情绪的窗口。
他从来没有这样读过谁，可唐展奕的每一页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那日之后，两个人的生活倒是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唐展奕画廊只上上午的班，下午去医院陪着母亲，周末在学校辅导艺考生。张梓凯比赛将近，最近对赛车也上了点心，经常去俱乐部里练习。有空的时候也会买些东西去医院，陪唐展奕一起照顾唐母。晚上两人一起回家，吃饭聊聊天，在客厅一个打游戏一个看书，然后睡觉。
这样规律的生活在以前简直是张梓凯完全无法想象的。以至于掐指一算，自己居然已经快一个月没去过酒吧把妹了。
但还不算太坏，有种另类的充实感。他想，就是有些委屈了自己，他已经好久都没发泄过了。
每每想到这里张梓凯就感到头疼，只能早点溜回房间在卫生间里自己解决。
毕竟自己正是二十好几的青壮年啊！
“阿凯不错啊，成绩又刷新了！”林永轩望着计时器，冲着摘下头盔的张梓凯比了比大拇指。
张梓凯擦了擦满头的汗，盯着计时器皱起眉：确实有进步，但是还不够……
“还不满意啊？”林永轩笑道，“最近是不是受啥刺激了啊，怎么突然这么勤快地练习了？”
“这不是还有两周就比赛了嘛，临阵磨枪也得准备一下啊。”张梓凯笑笑。
“你这都快半年没参加过正式比赛了吧，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
“不够……我看了下今年CTCC（ZG房车锦标赛）的记录，现在离最慢的一场的第一名差了至少三秒。这还是跑我自己最熟悉的跑道，不是赛道。”张梓凯沉声道。
“第一？”林永轩一愣，心直口快道，“不是，我的小少爷，您以前也没跑到过第一啊，怎么目标突然就这么宏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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