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我、我去洗碗。我最近会洗了，真的。”他还是一贯生硬地别开话题，暗恼自己的**脑子怎么就这么不会讲话。
“是第一任吧，初恋。”没想到唐展奕忽然接着讲道，他猛地抬头看着他。
唐展奕没理他，掏出了根烟点了深吸一口才继续说：“我小时候和我妈搬过家，和他住同一栋廉租房。他爹也是个没用的赌棍，养出了谢繁乐这么个脑残，净干些蠢事，还只知道傻乐。”
原来他叫谢繁乐。张梓凯默默念了两遍。
唐展奕说得含糊，张梓凯却极力想看清他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听懂每一处细节的语调。可唐展奕说得平淡，眼底只有化不开的、他看不懂的哀愁。
“那时我以为自己能改变很多事。”唐展奕自嘲地笑笑，“高中的时候，谢繁乐玩过头了，差点把命搭进去。我把他送到医院给了一巴掌，让他别干了。我说我画画能赚点钱，小县城里能吃饱饭，之后就和他一起过日子了。”
那时候他总觉得谢繁乐是他的同类，看着他走偏了太远，便想伸手把他拉回来。
“可我已经拉不动他了。”唐展奕又抽了口烟，将燃尽的烟蒂狠狠在烟灰缸里碾了碾，“我以为我能，可同样的方法在不同人身上是不适用的。我妈能带着我逃出家，因为那个男人只是酗酒和家暴。谢繁乐他爹是赌，逃不了的，追贷的人永远会是梦魇。”
他又点了根烟，张梓凯没劝。他看着烟雾中的唐展奕，眼神已经看向的很远的地方。
唐展奕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夏天，他和谢繁乐考去了省会的大学，以为一切都会变好。他们在充满希望和青春的校园里一起吃小炒，在图书馆里一个看书一个陪着打瞌睡，一起踩着秋天落下的树叶玩，一起在夜里躺在草坪上说未来要怎么怎么样。
直到那个电话打来。
谢繁乐灰翳的眼神，和不到一周就瘦瘪下去的身体，他看着心疼，把从小到大的积蓄给了他，让他回去救急。本想跟他回去，谢繁乐死活不肯让他回，笑着说回去还了钱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只是走的时候很用力地吻了他。
当时怎么就让他一个人回去了呢。唐展奕狠狠吸了口烟，压下心中翻腾的悔恨。
“谢繁乐回去时还挺乐呵的，说钱还了以后就一身清了，我他妈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想到……”
张梓凯只觉得万分的后悔，他不该逼着唐展奕硬生生去撕那块疤。他想去握住唐展奕冰冷的手，又觉得不够，便起身走到餐桌另一边，轻轻搂住了他。
唐展奕的身子僵**一霎，却没有躲开。
“他先还了钱，那个烂成蛆的爹告诉他还有一笔。谢繁乐崩溃了，他看不到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逼着问他爹到底还剩多少钱，那两天还清之后，把他爹杀了，然后自首坐牢。”
再后来他们就没有联系了。他去监狱看谢繁乐，对方死活不见。
谢繁乐对不起他，他当然知道。他的积蓄只够还第一笔的，后面的钱哪来得这么快，陪他一路长大的唐展奕怎么可能猜不到。
他不想骂谢繁乐，也不想让他还钱，他只是想再见一面谢繁乐，那个从小挣扎在泥泞堆里的，前一晚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第二天还能笑着坐在教室里打闹的，会因为自己一颗糖就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谈到未来就眉飞色舞的谢繁乐。
透过监狱那道玻璃看着他的时候，还笑得出来吗。
还看得到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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