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青寰山
古有仙山名曰青寰，有石梯八千一百阶，人称“九九天道”。
山上有不知年岁的修真界牛耳青莲观——观主林寒江据说已有三百八十岁，功德深厚，是半仙之体，只需再修一百二十年，便可不渡雷劫而飞升成仙。
——因为林寒江之前的几任观主，全都已经功德圆满，位列仙班，所以他们的后人便也得以受其恩泽，这也是青莲观在世间名声经久不衰的原因。
只要进了青莲观的大门，就是半只脚站在了长生不老的门内啊！就算不能真的飞升成仙，也必能延年益寿，青春常驻！
因此，每年春天，青莲观开放资格，招收外门弟子的时候，这里都熙熙攘攘，比中元节的皇城还要热闹。
而跨越艰难险阻，自人间前往修真界的第一关，就是一步一跪，拜上九九天道。
“好多人啊。”山门处，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师兄，我不想看了……”
“你昨晚又熬夜看话本了吧？困成这样。”他身边的少年比他略高半头，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白衣紫带，头上莲冠制式统一，皆垂着淡紫色的丝绦，看起来身姿挺拔又尊贵。
此二人正是青莲观主的嫡传弟子——高一点的名为祁所雅，小一点的名为张尺素，均是百里挑一的骨骼清奇、难得的修行奇才。
他两人上面还有数名嫡传的师兄，但那些金丹大能岁数都不小，唯有他二人年岁相仿，上山时间没差两三年，所以便总厮混在一起。
“虽然师父说，让咱俩自己来挑，看见好苗子，就带在身边，可我才不想整天带个小鬼在旁边呢。”分明自己还是个小鬼的张尺素兴致缺缺，“看他们跪九九天道太无聊了。我找个地方偷会懒，要是师父来了，就说我回去练剑了！”
“……你心真大，师父能被你瞒过去？”祁所雅无可奈何，揉了揉师弟的头发，“罢了，困了就回去睡吧，有事我会传音给你。”
张尺素得到保证，当即欢天喜地地跑了。
“花仙哥哥！你在吗！”张尺素溜到后山的深潭边，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影，有点儿失望，“怎么不在啊。”
自从前些日子他在这里偶遇了好看的“梨花花仙”，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得空就往这里跑。有时候能碰见人，有时候苦等半天也不见人，张尺素天天碰壁，可还是愿意来。
其实对方根本不理他，看见他了也当没看见，张尺素来的这些天，连人家名字都没问出来，别提有多挫败了。
“我不是花仙。”冷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要乱叫。”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啊，要不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喊你？我的名字你一定也没记住，我再说一遍吧。”张尺素抬头看着坐在树冠里的黑衣人，欢喜道，“我叫张尺素，你叫什么名字？”
“……白久。”
“白久，白久。”张尺素咂摸了一下，原想吟句诗来赞美一下的，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实不足以支撑他花前月下装一把风雅，只得问道，“那你不是花仙，是什么人？”
“……”白久却不肯回答，“你总来这里做什么？”
“你一个人待在这多无聊啊。”张尺素眨眨眼，“我来陪陪你，你有没有下过山？今天是青莲观收弟子的日子，外面可热闹了！”
“与我何干。”白久冷冷地，“我也不无聊。”
“好嘛，那算我说错话了，我就是看你投缘，想跟你结交。”树下的少年人眉目如画，凤眼含春，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初具风情，“你不是花仙，难道是山里的鬼妖吗？你不肯跟我亲近，是因为阴阳两隔，太亲近了会损我阳寿？”
“……荒谬。”
“你总坐在那树上面不累得慌吗？下来吧。”张尺素邀请道，“你下来，我讲个好听的故事给你听。”
“没兴趣。”
不过虽然说是没兴趣，但是白久到底也只是靠在树干上闭了眼，没有跟最早一样直接离开把张尺素晾在一边——是以张尺素仰着脖子看了一会儿，笑笑自言自语道：“那你不下来，我就在下面给你讲吧。”
少年人坐在树下，闭着眼讲了一个书生与狐仙的故事，爱别离，求不得，桥段老土，俗不可耐。
白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没人给他讲过这种故事，他也从来没想去听。树下的声音初时听来令人心烦，可越听越变得一字不差，全入耳中。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那些爱啊恨啊，都会这样刻骨铭心的吗？
后来张尺素实在太困了，讲着讲着就睡着了，白久从树上下来，站在深谭边端详了好一会儿。此时日落西山，早春山间的风依旧刺骨，白久便抬抬手，挥来了一件外衣，盖在了少年人的身上，自己则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了。
这件外衣事后则让张尺素开心得不行——看！白久虽然冷言冷语，但到底还是会关心人的！至少说明，对方不讨厌他啊！
有了这种谜一样的“受肯定”感，张尺素就跑得更勤了。时间一久，白久偶尔也会随他聊上几句，虽然对方还是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但张尺素莫名地就有了种“私藏某种珍宝”的感觉，所以在青寰山后山遇到白久的事，他谁也没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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