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神之眼
“式苍！”高耸的殿门被推开，涌入的风让层层黑纱都跟着飘荡起来，露出隐于深处的巨大玻璃样容器。来人一身白衣，长发披于身后，行走间翩跹唯美，语气却气急败坏，“这就是你说的要毁了伏龙山！毁了白久！”
一面圆镜被他掷出，咣啷啷地落在容器近前。
走近了看，那容器形如一个巨型的透明章鱼，内里充满着黑色墨汁样的液体，十数条“触手”伸展在大殿的黑暗深处，不知道究竟连着什么地方。
“白久已经出来了，还要把不知观带进廓天界。”白衣人站定，刻薄道，“算无遗漏的创世元尊之眼，到底是凭什么认定镇龙塔的封印还能维持十几日？”
“……”容器中茫茫的黑色中骤然显出一双眼睛，“哦？”
圆镜浮起来，上面映射的正是如今人间的景象——伏龙山上空雷电交加，暴雨海啸，一条白龙上下翩飞，而云层之上，正缓缓地绽开一道光圈。
那是封印了三百年的廓天界！
大殿里一阵震颤，随即响起愤怒的低吼：“不可能！白久被压在塔底几百年，本君探查过多次，他身上没有廓天界封印的钥匙！”
“你再耽搁一会儿，白久就要回廓天界去了。”祁所雅冷冷地，“他被你封印在人间，活剐抽骨二百余年，若是我，但凡养好了伤，第一件事就是寻你报这深仇大恨。你真身损毁，能是他的对手？”
“呵……师父，你如此焦急，还不是因为白久要带张早晴走？”式苍不甘示弱地回道，“莫忘了，当年围剿白久，论功劳——你青寰山可是头一份儿，他若报仇，你能置身事外？”
圆镜之上，那白龙绕着一团小小的东西，正在不断上升，朝着云层外缓慢洞开的光圈而去——仔细看来，那一团东西，竟然是一截山头！
顷刻间，大殿里被咆哮声充斥：“张早晴！本君疏忽了！白久定然是将钥匙藏在了张早晴身上！都怪……都怪本君当年心软，放了张早晴一条命！”
那怒气犹如实质，祁所雅躲闪不及，恍若被一层刮骨的罡风撞了个正着，当即摔坐在地，身上脸上都出现了数道伤口。
只是那伤口就像假的一样，并没有血液流出，甚至也很快就自行愈合起来。
祁所雅一头长发被吹乱，几乎睁不开眼，然而他却毫不畏惧那可杀人的罡气，而是仰起脸冷笑道：“若没有阿素在伏龙山上，白久……哈哈白久会忍到如今才翻山而出？？”
“我当年是为了天梯才与你达成协议，你不动阿素，我当你的炉鼎，若没有阿素……”
“闭嘴！”容器中那双眼睛忽然睁大，同时地面上的圆镜毫无预兆，裂了个粉碎！
重重的雨云之上，通向古老神兽居所的世界，时隔快三百年，终于再次掀起了它神秘的面纱——三界中灵力之源的螺湖，据说可勘前世今生的若木，甚至于古老而强大的龙族……都在这里。
只要进入廓天界的大门，他们就安全了。
而此时，不断上升的白龙却慢下了速度，甚至于跟着他一起拔高的不知观也飘乎乎地，像有些失去了动力，甚至于有了下坠的趋势。
“师父！”蒋藏弓跌跌撞撞地跑上临仙台，“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张尺素眼泪停不下来，无数记忆和片段涌入脑海，让他头疼欲裂，无法思考，嗓子嘶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里被结界保护着，暂时还是安全的。”
“外面那是什么，那是龙吗……”蒋藏弓惊得话都不会说了，“会飞……龙龙……龙？龙？”
稍远一点过来的泽漆和藤黄，见了天幕此刻的景象，则立刻都跪了下来——无论何时何地，远古上神的身份，也不是他们所能直视的。
——若此时的张尺素还能看清的话，就会发现，白龙身上缠着灵力线的地方，鳞片之下已经渗出了血色，看起来就似随时随地都要崩裂，把那线勒进血肉，缠上白骨。
甚至于，那龙的躯体上，旧伤累累，龙尾不正常地扭曲，其上还穿着半截锁链。
早先，伏龙山地震的时候，白久正在昏沉中，忽然一缕残魂涌入，让他清醒了一下——这一清醒不要紧，地面上打斗的动静顷刻入耳，他听见他的小晴——被打得拦腰撞上了镇龙塔，几无还手之力。
那个瞬间，压抑了很多年的怨恨忽然就被点燃了，白久红着眼睛想，这天地，这人间，这众生有什么打紧？是，他是造了百万杀孽，可这三百年还不够还吗！他让小晴一个人，没了记忆没了依仗，孤零零地留在人世间，被欺负了也没人护着，怎么行啊？
这一下，地动山摇，本能催使着他长啸翻动，几欲破土而出！
原本镇龙塔的封印就损坏了，足可以让他强行出来，但若这么直接破印而出，伏龙山必定倒塌，那其中的张尺素、不知观……
一面是困守百年恨不能毁天灭地的灵魂，一面是不想伤害小晴而拼命压抑本能的心，白久在地面之下痛苦地嘶吼颤抖，无声地对抗着舒展待飞的身体，那些刻着符咒的锁链被扯断、崩裂……直到张尺素受不住头疼跪倒在镇龙塔前，他才像是忽然一轻，紧跟着所有异动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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