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荣，我觉得我现在还是暂时无法独自扛起贺氏。”贺廷之的理由冠冕堂皇，他到今天才刚把上一个季度的报表看完，在书房里就皱起了眉毛。
“我太久不在公司，就算复盘了那么多过去的项目，对现在的情况也不够了解——不如我先给你做一段时间的特别助理。”
贺廷之提议道，他仍是用他那双富有迷惑性的琥珀色眼睛灼灼地盯着叶荣：“我相信你可以亲自带我回到正轨。”
把贺廷之放在身边，确实要比通过另一个人来传话方便而安全许多，这个提议倒正合了叶荣的意。
他略一思索，欣然点头答应：“这样也好，人事变动本来就不宜太频繁，等到目前我手上的项目告一段落，再正式交接也不迟。”
叶荣作为代理董事长期间，除了接盘贺廷之出事前原有的几个合作案以外，还跟投了叶氏与法国R.I.集团合资开发的高端度假别墅区。
房地产项目前期需要巨大的资金投入，资金回笼也相对缓慢，但利润却绝对可观，叶氏独自吃下这块蛋糕其实还有些吃力，可若加上贺氏就不同了。
这是件互利共赢的事情，也不算是他以权谋私。
叶荣这么想，别人却不一定也这么想。
譬如贺氏的高层中被明里暗里削了实权的几个贺廷之的旧部下，就对叶荣十分不满。
最初他们都是感激叶荣出手相助的，但随着事态的变化，叶荣对贺氏插手得越来越多，甚至一跃成为了代理董事长，或许本可以被他们瓜分的权力都到了叶荣手上，叶荣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偏偏他们的老东家贺廷之对此不闻不问，出院以后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露面亦总是和叶荣一起现身，让人想去告个状都找不到时机。
几日后的股东大会上，一直只在视频会议上露脸的贺廷之终于亲自来了公司。
叶荣与贺廷之出现在公司大楼时就引起了骚动，直到二人进了专用电梯升向二十三层，大部分好奇的目光才被阻隔在外。
会议室里，大小股东已经到齐，大家都以为这一次叶荣会宣布卸任代理董事长，私底下议论纷纷，只等着两个主角到场。
叶荣的助理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叶荣与贺廷之先后走了进去，两个人形容亲密，左手无名指上的对戒分外显眼。
很快，众股东就发现事情也许和想象中不一样，因为叶荣坐上了主位，贺廷之则由助理另搬了一把老板椅来坐在了他身边。
会议准时开始，叶荣果真对卸任董事长一事闭口不提，临时会议的内容变成了常规的工作报告和财务审查。
贺廷之听得认真，时不时和叶荣耳语几句，两个人像是自成一个世界一般，其余股东与高层，纵使是觉得局面有点怪异，却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等到散会时，又到了饭点，叶荣在老地方订了位置，司机开车将他们二人送过去用餐，在车上时，他忽然接到了叶辰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青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大哥，我的个人演奏会末场明天就结束了，你还从来都没有听过现场……我想邀请你来看我演出。”
叶荣沉默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小提琴，甚至有点厌恶，自己心里也清楚是为什么——这大概算是某种狭隘的嫉妒心理，让他这么多年来虽然支持弟弟的音乐事业，却从未好好听过一次。
“好啊。”叶荣道。
他的目光落在身侧的贺廷之身上，对方回以了一个微笑，叶荣笑了笑，心想，自己也是时候把这种嫉妒放下了。
“那我给你留VIP票！”叶辰的声音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叶荣几乎想象得出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叶辰停了停，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大哥，你一个人来好吗？”
叶荣问:“为什么？”
“我只是担心Aiden会因此想起什么。”叶辰放低了声音，语气认真:“他以前最爱听我练琴，万一勾起他的回忆怎么办？”
叶荣听到这里，看着贺廷之的眼神暗了暗。
就像贺廷之的字迹和厨艺一样，刻入骨髓的习惯和本能是不会随着失忆一起改变的。
贺廷之会误相信自己是他的恋人，大概完全要感谢车祸的最后关头那通拨错的电话，以及自己和叶辰眉眼间的那几分相似。
虽然医生说贺廷之失忆的主要原因是脑部未清除的肿块，但叶荣也不敢赌万一刺激到他会怎么样。
和他真正喜欢的叶辰有关的事，叶荣总是要多小心些的。
叶荣于是答应道:“好。”
兄弟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车子已经开到了酒店，司机为他们拉开车门。
叶荣下了车，挂断线，贺廷之才好奇似的开口问他:“是谁的电话？”
“叶氏的一个合作伙伴。”叶荣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谎话，“约我明天晚上吃个饭，可能不能带上你了。”
贺廷之其实知道那是叶辰的来电，这是他们计划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叶荣说起假话来根本不带眨眼的，如果不是他提前知晓，或许就会被叶荣骗过去了。
但他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只是善解人意地笑笑:“没关系，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第二天，叶荣如约去了叶辰的个人演奏会，贺廷之则没有和他一起。
叶荣穿了颇为正式的西服，提前了半小时到场外，便有专人向他转交了门票，领着他到了给他预留的位置上。
叶辰如今人气颇高，到开场前十五分钟，场内已经座无虚席，观众中不乏许多将他当做偶像明星来追逐的年轻女孩。
场钟响过三遍，音乐厅里完全安静下来。
穿着燕尾礼服的叶辰带着他的小提琴走上了舞台，璀璨的灯光下，年轻的音乐家被衬托得愈加意气风发而俊美逼人。
叶辰朝叶荣那个方向看过来，含着笑鞠躬致意，若这里不是音乐厅而是演唱会现场，大概已经有人要忍不住为他尖叫。
叶荣远远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和其他人一同用力地鼓掌，心里只觉得没有带上贺廷之是正确的选择。
当叶辰琴弓下的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远在城市另一端的私人医院里，一场手术也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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