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和我没关系!”王璞一边挣扎后退一边拼命否认道:“他们是自相残杀的!”
“……自相残杀?”郑冬不禁又想了那些零七八落的残肢碎块,又是恶心又是寒毛直竖——没办法,那画面太有冲击力了,恐怕要教他好几年都忘不了:“自相残杀能杀成那样?你倒是杀一个给我看看?!”
“呵呵,不就是……”王璞突然沉静下来,发出一阵冰冷的怪笑:“浪费了怪可惜的,可还是没几天都坏了……”
郑冬愣了半响才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骤然胃中一阵翻腾,抬腿就给了王璞一脚。
“小小年纪,你还是个人吗?!师父怎么就被你这样的渣滓给骗了!?你个畜牲不如的东西!!!”
骂完了还不解气,又欲上前踢他几脚,王璞一边躲一边哭骂道:“我怎么就畜牲不如了?他们才是畜牲不如!不是他们欺负我娘,我娘能病成那个样子?!”
郑冬狠狠地啐了一口:
“装什么装呢?难道你娘不是个出来卖的**?!”
这句话可不得了,就象捅了马蜂窝一般。在郑冬没反应过来之前胳膊就被死死咬住了,不光是咬还有撕扯,简直像要在他身上咬一块肉来一般。
郑冬疼得蹦了起来,拼命地甩胳膊,那孩子却挂在他身上纹丝不动。
肝火就这样烧上了额头,郑冬立马就把刚才向崔浩承诺的“绝不动手”忘到了爪哇国,和王璞滚成一团,在地上扭打起来。
崔浩听到屋中巨响,吓了一跳,急匆匆地推开门,却看到王璞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上恍惚有一滩血。他历来是个胆小怕事的,直被唬得魂飞魄散,扯起嗓子便大叫起来:
“……杀人啦!”
*
长长的一队马车列在驿馆的门口,那是太子殿下即将离开樊城的车队。
王泉石站在队伍的末尾,双手抱胸,神情阴晴不定。他身后站着三个少年,一个身材瘦小,头上包着一块绷带,绷带上还有隐隐渗出的血迹;另一个身板宽厚,浓眉大眼,胳膊上也缠着绷带;还有一个低头弓腰,神情畏缩,眼神游移。
王泉石越看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伸出兰花指点了点几个少年,咬牙切齿地道:
“瞧你们一个个的!咱家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等会儿樊城的大小官员都要来送行,你们自己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寒碜样儿!”
三个少年都低下头不敢吱声。
王泉石按着胸口起伏了半天,方才平静下来:
“得,今日出行,咱家先不罚你们。等回了京城,自己去司礼监各领二十竹板子!记下了么?”
静默了半天,王璞终于鼓起了勇气:
“师父……不,王大人,小的出身实在卑微,要不还是……”他越说声音越小:“留在这里算了……”
王泉石呵了一声眯起眼睛:
“你要留在哪儿?“
王璞低下头,一声儿不敢言语。
“你当咱家这里是菜园子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王璞听得那口气不对,连忙“扑嗵“一声跪下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连你们几个小子咱家都摆不平,还做什么太子少监?!“
只见王泉石背着手臂来回踱了一圈,道:
“王璞,长幼有序,以后师兄说什么,你就应什么,要是他说了不公的话,你来告诉为师便是。”
王璞忙点头称是。
“至于冬子你……”王泉石伸出一根食指,隔空点了点郑冬:“要是再没事儿找他的碴,咱家揭了你的皮!”
“还有你,崔浩。以后别再一点小事大呼小叫的,丢不丢人呐?!在太子殿下跟前当差,都给咱家放稳重一点!“
三位少年齐齐跪下,以点头地。
*
三个月后,京城。
这日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清早便有个管内务的公公过来,通知王璞可以移出蚕室了。
这几天,伤口确实好多了。
王璞撑起身子,**便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隐痛,激出了一背的冷汗,他推开蚕室的门,更是被扑进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抖。
他手扶着门把,犹豫着要不要重新坐回床上歇会儿,却好死不死看到郑冬站在门外。
只见郑冬双手抱胸,背上背着个褡裢,看着自己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怜悯和嘲弄。
这个人,自从见面起就和自己不对付,这个时候特意跑过来,是看笑话的么?
“三弟,今日起咱们就是真正的师兄弟了。师父天天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进退知礼。怎么——连声大师兄也不愿意叫?”
王璞沉默了好久,才声如蚊蚋地喊了声“师兄”。
郑冬嘿嘿一笑,将背上的裢褡扔到王璞怀里。
“师兄先带你去沐浴,洗洗你那满身的污垢,洗完了把这身内侍服给换上,就正式在太子府上当差了!”
说着转身快步走开,王璞只得将裢褡背在背上,追着他的脚步一路小跑。
“……你小子还挺命大的嘛。”
王璞:
“师兄何出此言?”
郑冬转过来笑了笑道:
“你可知道,在你来之前,师父还收过两个徒弟,可惜都没挺过净身之后的高热就死了。师父他人善心慈,不忍再害人性命,这几年才一直没有收徒。不然你以为,咱们师父这样儿的人,能轮得到你么?”
王璞听了也不敢则声,只听郑冬又道:
“我原以为,你这等小身板儿必是挺不过去的,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停,王璞没留神,冷不丁就被绊了一跤,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郑冬哈哈大笑,扶起王璞后顺手在他脸上抹了两把:
“师弟,你可看着点儿路啊……”
王璞睁开眼,见对方刚在自己脸上摸过的手全是黄泥,可以想见自己有多狼狈了。
这个人,成心的吧?!
*
王璞自进京后就被关入了蚕室,今日还是初进太子府。
他有些紧张地躲在郑冬身后,见到府内到处在洒扫焚香,仆从们个个紧张忙碌,却都恭敬肃穆,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王璞虽算见过些世面,但青楼的温香软语、靡靡之音岂是可与富丽庄严的太子府相比的?顿时心中虚了几分,有些怯场起来。
郑冬歪过头,小声对王璞道:
“听人说,今日太子殿下请了一位大儒进府,要为几位皇孙开蒙,你就在我身后乖乖站着,不叫你别出声。”
王璞点了点头,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不多时,便见到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年纪将近五十左右的妇人,带着五六个**嬷嬷,拥簇着一个七八岁的童子来了。
郑冬又悄悄地道:
“这就是咱们大南的皇后娘娘和她亲自带的皇长孙。”
王璞一听,不禁多看了那孩子几眼。只见那孩子虽行得端正坐得规矩,却总是低垂着眼帘,既不看人也不多言语,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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