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嘉退无可退，僵硬的站在当地，心想自己已经改头换面，甚至连皮囊都能变成别人的，南水居然还是看得出异常，真是造孽了。
其实问过这句话，澹台南水多少清醒过来。他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周云嘉已死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那种微妙的感觉仍然让他无法忽视，没多想什么就追了出来。
于是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顾云嘉也收敛起复杂情绪，端出所有演技，微笑如常：“我是顾云嘉，您该听说过的。”
他做顾云嘉也有好几个月了，虽然刚开始磨合的不好，现在却也熟练了，当着澹台南水的面发挥得挺好，平和柔软。
澹台南水摇头甩去多余的思绪，心情就像是在过山车上一样，起伏波澜半点不由人，勉强客气道：“我知道你，你哥安排你来看试镜的？”
他睡眠质量不太好，早上又起得太早，刚才情绪波动又太大，其实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还是装出一副一如平常的样子，胡乱社交。
顾云嘉看出他的状态不好，心中也不好受。没见面的时候尚且可以理性分析认与不认的利弊和抉择，然而真的见到了又觉得澹台南水这五年过得太苦，自己对他隐瞒真相十分残忍。
他本来就是温柔的人，难免为自己的选择迟疑起来。
然而总不能老站在门口，这样就打断了正常的试镜，也不是顾云嘉过来的本意。一个剧组工作人员在导演的示意下出来，怯怯询问：“南总……您看咱们是不是继续？”
资方也好，制作方也好，虽然也会派代表参与重要角色的选拔，但其实并不会让大老板来跟进过程，顶多报上去之后参与决策。然而《奥古斯都》和这个男主角地位特殊，人人都清楚的，澹台南水要参加也没人能够阻止，就由着他了。
何况他还塞了自己看中的人进来，这新闻多少有点令人反感的暧昧。
被提醒后澹台南水情不自禁又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年轻人。
顾云嘉他是知道的，而且因为这个后辈和周云嘉同名所以印象很深，只是没有说过话罢了。何况顾家话事人一直是他哥哥。
正因为从没有真的见过，所以他现在每看一眼顾云嘉，心中的古怪感就越深一层。
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像是警铃长鸣，吵嚷个不停，连带血压也忽高忽低。澹台南水忽然很想伸手在对方不解微笑的脸上伸手拂一把，好像他就是知道那笑容是假的，轻轻一抹就会掉下来一样。
他终于返身进到房间里，顾云嘉也被安排了一个座位，在房间的最后面。毕竟他只是“因为好奇所以请求哥哥给个机会来旁观”的小少爷，当然不能阻碍其他人的工作。
房间里好几个方位都固定着摄像机，方便导演反复观看试镜演员的表现，详细分析做出抉择。
先前的新闻就说被澹台南水捧红的那个年轻偶像在试镜名单之中，顾云嘉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错过了对方的试镜。
他已经下定决心结束之后要和澹台南水找个机会谈谈，无论什么时候说明身份，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说了，晚不如早。
这个小插曲过后，房间里的气氛微妙波动着，但很快在新的试镜演员进来之后又恢复了工作状态。
在场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周云嘉死后经过不同的更新迭代，只有导演和身边的助理是旧友，顾云嘉坐在后面仔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十分感慨。
《奥古斯都》是许多人的心血凝结而成，能够播出之后一举封神是有雄厚实力支撑的，几乎每个工作人员都不可替代，澹台南水也倾注了绝大努力。拍摄第一季的时候大家披肝沥胆，呕心沥血，虽然艰苦，但毕竟快乐。
现在想来昨日种种仍然历历在目，清晰宛然。
作为当之无愧任务最重的演员，周云嘉和导演差不多是整个剧组的灵魂人物。现在一个灵魂转世重现在这个房间里，另一个却已经露出了老态，虽然精神矍铄，但时间流逝已经刻下痕迹。
周云嘉和澹台南水年纪仿佛，如果活到现在也过了四十，导演就更年长，奔五的人了，常年辛劳奔波，看起来更加显老。
装在二十多岁的壳子里，顾云嘉的感慨和外貌十分不匹配。
在他看来，这些试镜演员都差了点，不说是否能够和自己比较，甚至尚未找出自己的路。
翻拍虽然有前作桎梏，但一味模仿绝对不是出路。前作越是超凡入圣，新人就更要打破樊笼找出新意，否则太难出色。
前作有时光滤镜的加成，还有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主，模仿这条路根本走不通，只会被加倍辱骂。
在上辈子的最后那段日子，周云嘉和澹台南水的分歧就是关于流量时代该如何迎合浪潮。顾云嘉对流量世界已经有了了解，更加清楚有人骂同样也是热度的一种，或许在澹台南水看来，这生意未必不能做。
黑红也是红，被骂也是热，有了热度和流量就是有了知名度和钱，在这种模式下，观众的群情激愤根本没有实际意义，甚至只要讨论就是在助力讨厌的东西。
这是个打不破的困局，但能够适应就会从中渔利。澹台南水确实是擅长的，他早就嗅到这种风向，也并不在乎清名。今日之选择对他来说，既是心之所向，也是一门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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