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最初的沉默,情歌、酒精、玩笑,一切都如平常。
季风预想顾雅琪多半带着替顾长鑫说和的目的。不过从始至终,顾雅琪没有提生意的事情。
也许是她们过往的感情,也许顾雅琪想要分享自己的幸福,或者弥合季风疏远顾家的裂痕……无论为了什么,所有这些原因都在微醺的漂浮感中被甩脱出去。
季风只让自己知道,顾雅琪想她开心。
即使她已经很久不再记得开心是什么样的,亦或哪怕伤心又是什么样。
季风渐渐觉得她的记忆像书写于完全浸湿的纸上,任何字迹在落笔刹那便迅速洇散开。一月之前,一周之前,这些近处发生的事都浅淡模糊。更何况她隐隐不愿相信的遥远过往?
她已记不清教授将那些照片摊开在她面前,试图“揭穿”江于流,让她不要由江于流垄断教授在H市的渠道。
也记不清当她沿扶手电梯上到商场顶层,空荡的大厅,她的保镖是如何端着枪和程峰的人手对峙,程峰又因为什么终于允许她走近去看江于流的伤。
只记得有一双手像是试图遮盖什么恐怖画面似的覆盖在江于流创口上。江于流闭着眼,纤长的睫毛栖落在苍白的眼睑上。一点迟到的泪水渐渐润湿她眼角。她像只是假寐,等着季风叫醒她。但无论季风如何尝试,她都毫无反应。阿猫试了试呼吸和颈侧的脉搏,以电筒照向她瞳仁,说她失血太多了。
江于流不是由中枪那一刻开始失血,她失血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久,似乎早已习惯于此,让周围人也都忘记。
就好像,季风也并不是由那一刻开始失去她。
季风明确表示无法提供教授的信息,仍然被警方扣留。律师的交涉出乎意料地不顺利,她只能耐心待在不断拉长的时间里,让自己静下去听空调机运作的嗡嗡声,而不是走廊的脚步声,或由此假想外界正天翻地覆。
十八小时后,律师帮她检查问询记录,当地警察把手机和一应物品交还给她。程峰挤进来,递给她一张名片,仍然是那套行话,季风如果回忆起什么可以找他。
季风迟钝地听着,眼睛的焦点都没有移动。任程峰把卡片塞进装着她手机等物的塑料密封袋。
程峰以为季风会像之前那样,不做任何不必要的反应。程峰无趣地转身退出,却忽然听到极其低哑的声音。季风问,“她醒了么?”
如果没有季风手下及时送到的血袋,江于流恐怕已经没命。
程峰说她还在昏迷,情况并无好转。前一天注射兴奋剂超过了心脏负荷。季风对此应该再清楚不过吧,不就是因为这样才陪她一起来见教授?
律师警告程峰不要做毫无根据的猜测。
季风盯着程峰。怀疑他说谎,但他没必要说谎,要不了几分钟她走出这里就会知道一切。而江于流确实在她怀里晕过去。
那个帮江于流输血的女医生说那种止痛药她已经吃了一个月。凭着止痛药的麻痹,拖着没有办法愈合的伤口,受更多新伤……
季风还能相信警方会全力保护江于流吗?
审讯室外,上午的阳光亮得令人恍惚。微尘在光里飞舞。季风有一瞬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出去面对……
面对等在警局外的竟然是她哥哥——季嘉声。简直不可思议。飞机上至少都要十四小时。而她出事时,他那一边尚在午夜。
看来事情发展比她想象更糟。
季风试图平和语气,“你怎么会回来?”
“小风,”季嘉声伸开手臂。
他的目光如此诚恳。仿佛他并不是受顾长鑫和高杰召唤回来。季风忍不住又想,他们真迷恋这勤王的角色,处置她还要季家人同做见证。
季嘉声轻轻抱了抱她,对她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不要多想,没有什么事不可解决,哥哥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是真的吗?
这个能干可靠的妹妹她扮演了十数年接近廿年了。他们在大洋彼岸阖家团圆。而她守在这里维护一架生钱机器。脾气古怪的嗜血的机器。她竭尽所能地掩藏它,驯服它,有时也把别人的情感和生命喂食给它,好像合该如此。
那么是不是同时奉上自己的才不失公道?
季风回抱她的哥哥。他是她此刻身边唯一的亲人。她需要他的支持。
在回程的车上她看完整段视频。太令人窒息了。视频明显被剪辑过,季风仍感到江于流有一瞬推拒。即使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江于流当真拒绝也不至于会如此。画面过于昏暗,屏幕反射着窗外的阳光,一片花白。季风恍惚看到江于流近乎绝望地站在等着她的电梯门外。光洁的瓷砖面,光线从天棚降下,她们之间隔着一层朦胧的花白。江于流停在那里,没有进来。
她们离开KTV,顾雅琪要坐季风的车。
缺了背景乐,车厢里的沉默如此安静,静得只剩下电车行驶的沙沙声。
顾雅琪尽可能放松语气,好像只是不经意提起:立于喧闹步行街边的狭小寺庙,密布的骨灰格架;江于流那一个泯然其中,无名无姓。
死亡,甚至,这死亡与光荣毫不沾边……于是每一个字洪亮到仿佛震得整个车厢嗡嗡作响。
季风不明白顾雅琪什么意思。要她去更正姓名么?亦或把灵位移出,请一处风水好的墓穴风光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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