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的例行会议经常搞得罗意迟焦头烂额,系主任喋喋不休地说着国务院下发的高校改革检查办法,罗意迟上了一天的课,此时听得昏昏欲睡,只好把手机藏在笔记本下面开小差,跟宁烟发微信。
“回去了吗?上学怎么样?”
宁烟没有回复,他手机回去的路上就没电了。
等罗意迟晚上九点多回家的时候,宁烟正在卧室里做作业,罗意迟没去打扰他,一身疲惫地走进厨房,想做点夜宵吃。
热水壶上面闪烁的小黄灯显示它正在工作着,罗意迟刚想说宁烟怎么用完也不知道关,费电不说这多危险啊,才发现水壶里热着一壶柠檬蜂蜜水。
罗意迟累了一天的心突然就软下来了,按照虫洞理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缝隙,人类的身体也是一张缝隙极小的渔网,那杯蜂蜜水像是变成了一颗颗不足纳米的微小粒子,从身体的各处呼啸穿过。
这大概就是养儿子的感觉吧。
罗意迟美滋滋地喝了一杯,哼着小曲拿出砧板,切了个果盘,送到宁烟的卧室去了。
罗意迟敲开门,看到宁烟正坐在护眼灯下打瞌睡,面前摊着一本生物练习册,上面零零散散地写着几个答案,似乎是遇到了难题。
宁烟登的一下清醒了,有点心虚地遮了遮作业,好像以前在写作业的时候看漫画书结果被他妈抓包时一样。
“你怎么才回来。”宁烟没话找话说。
罗意迟说:“开会开的有点晚,你吃晚饭没?”
其实宁烟没有吃,但他觉得罗意迟肯定要念他,于是就说吃了,在食堂吃的。
罗意迟笑了笑,说:“二中食堂的饭菜还挺好吃的,就是有点贵,生活费不够了就跟我说。新学校怎么样?同学还好相处吧。”
就跟所有的家长一样,操心着孩子在学校里过的开不开心。
宁烟无聊地转了转手里的笔,含糊道:“就那样吧。”
他当然不会告诉罗意迟今天他差点把一个人的耳朵割下来的事情,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好像把脑袋蹭在罗意迟的肚子上撒娇一样。其实宁烟确实想撒娇,但他不太好意思。
罗意迟知道宁烟看上去和骨子里都不是个软绵绵的孩子,反而有着属于他自己的锋芒,于是也不太担心他在外面受了欺负去,只觉得小孩子么,小打小闹也不是什么问题。
“写完作业就早点休息吧,别学太久了,可以看会儿书什么的,你把我那本《呼啸山庄》拿走了?”
如果有人拿走罗意迟二百块钱他未必发现得了,但拿走他的书,罗意迟一瞬间就能察觉到,宁烟觉得这人是不是拿书当他老婆。
罗意迟又说:“多看看书是好的,但是要注意眼睛,嗯?”
宁烟嗯嗯嗯了几声,嫌他烦,又把人给赶出去了。
罗意迟走后,宁烟没什么心情学习了,其实他一晚上都在走神,思绪涣散的很,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作业上,又应付地填了几个答案,就坐在床上戴着耳机开始听音乐,把父亲的那把二胡拿出来用软布擦拭着乌木琴身。
宁烟顺手拉了几下,音有些跑了,他便抬高手去调音,牵动了腰上的伤口,疼得他又缩了一下。
宁烟依赖地把脸贴在琴身上,垂着双眼陷入了回忆里。
记忆里是个柳城极冷的冬天,雪在白天下了一整天,厚厚的雪都没过了小孩子的脚踝,踩上去咯吱咯吱又软软绒绒的,小小的宁烟牵着一只大狗,踩着路灯昏黄的光去找爸爸。
父亲坐着一个马扎在十字路口,身后的橱窗都已经熄灭了灯火,宁辉的身影在白雪的反映里看上去十分寂寥,二胡的声音却清澈悠扬,天寒地冻的人们走路都缩着脖子像个起立行走的蛤蟆似的,哆哆嗦嗦地赶路,他的身影却依旧挺拔,风雪中揉弦拉琴的手又那么稳。
一阵风卷过,残雪飘起来又缓缓落下,宁烟蹲在父亲身边,仿佛被带到了春天,梨花沉沉甸甸地坠在枝头,柳絮又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扑簌簌地落在他的帽子里。
小宁烟从围巾里把脸抬起来,说:“爸爸,回家。”
宁辉的大手摸上宁烟戴着帽子的脑袋,怕冰着儿子,没敢摸脸,笑着说:“好,回家吧。”
宁烟把手套给父亲戴上,让他的大手牵着自己的小手,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
宁辉问他:“今天烟烟背诗了没有呀?”
宁烟点了点头:“背了,背的……白雪歌送……送什么来着?”
宁辉哈哈大笑,说:“忽如一夜春风来。”
宁烟马上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宝宝背的真棒,比爸爸还要厉害。”
细细想来,父亲已经离开他很多年了,宁烟循着记忆拉响了二胡,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他在这里拉琴或许会打扰到罗意迟,但他不想去在意了,他很想拉琴,就现在。
也许罗意迟不会在意的。
二胡这种乐器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曲目,它的声音都像在哭诉,又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像个多情的爱人一样依偎在宁烟的怀里,娓娓地向他哭着些什么。
宁烟突然想到以前书上看到的一个问题,说如果有个按钮可以复活你最爱的人,你会不会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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