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双鲤
闲来无事时，清虚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翻阅着医书典籍。在这里一段时间以后，他发现由于地处边北，有许多常见的药材并不生长，有失必有得，此地生长着很多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
一道人影挡在在他看书的阳光前，清虚抬眼一瞥，嘴角绽出一个微笑：“你来了。”
崔将军绕过摆放医书的小几，坐到清虚身边，捉住清虚的手，问道：“今天作甚么了？”
清虚目光扫了扫周围，示意道：“还能作甚么呢。等病人。”
崔将军一笑，说道：“你不是说过，若是没人来就好了，为何还愁眉不展的？”
“倒不是因为病人。”清虚指着医书道：“这里有几种草药是深秋时节生长，可惜如今春夏之交了，难以得见。”
少年将军显然是来了兴趣，道：“都说草药大多生长在春夏时节，还有深秋的？”
清虚点头道：“有，不过比较少，在这里更加稀罕。”说罢，清虚叹了一口气，说道：“昨日，我去方复家的药铺看了一看，可惜都是晒干了的。”
少年将军安慰道：“等到入秋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了看。”
清虚干净的双眼瞅向崔将军，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夜间，清虚在书前打盹，忽地感到盘坐的垫子上像是浸满了水，潮湿湿的。他点了一下头，猛然惊醒了。睁开眼一看，地上是干的，没有水。
清虚心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自打做了那个怪梦之后，清虚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会淹死在水里，但是，这里离大江长河很远。
夜色朦朦，如一重纱帘，月光轻轻笼罩着大地上的未眠之人。
清虚抽出玉笛，轻声吹奏起了《西风引》，声音悲凉，如骑马驱车至塞上平原，纵目一览，皆是秋景。
未几，有一缕笛音随之附和。清虚心头微微喜悦，笑着自言自言道，原来良夜无眠之人，非我一个，还有一个人在陪着我。
将一曲《西风引》吹奏完毕，他便把玉笛插在腰间，走到半山间，登高一望就见到了少年将军长身玉立，瞧见他的那一瞬，月光夜色在他身后化为虚无。须臾间，风华万千。
清虚衔着笑道：“不去睡觉，是守夜的吗？”
少年将军亦笑着回答说道：“原本已经吹灯了，可是隐隐约约就听到了一丝声音，想着是何处玉人在吹笛，便乘着月色想出来一见。”
清虚道：“是我了，可还满意？”
少年将军踱步至他身畔，道：“满意，最满意不过了。”
两人并肩坐着，仰首望着月华，在夜幕下化作了两座相偎相依的泥塑。
过了一会儿，清虚突兀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
“怎么了？”
“好像是水。”
崔将军道：“你是不是又做了那个怪梦？”清虚曾经把自己所做的怪梦告诉了他，但是两人并没有解出这个梦所设下的谜题。
清虚皱着眉头。
少年将军问道：“是不是你刚做过那个梦，所以，心里还惦念着？”
清虚摇头，面色沉重，道：“不是。我感到了跟梦里一样的恐惧。”他又对崔将军说道：“师父曾经说过，修道之人，在诚心的时候，是会得到启示的。不论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
少年将军看他沉重的神色，也不由地信了几分，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清虚立起身，往山崖边上走，凝眄着底下的山岩树林，道：“你快来看看，这地面是不是在动？”
少年将军闻言跑过去，定睛细瞧，那地面果然如水波起伏，仔细听来还有哗哗的声响。他惊呼道：“不好，是水。”
清虚立刻和少年将军飞奔到山下，及至山脚之时，水已经漫过来了。
两人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水好似有灵，冲着他们翻了翻浪水。清虚登时睁大了眼睛。催将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滔天的巨浪以黑夜为掩护，席卷这一片大地。
清虚喊道：“快去叫人。”他念诀，抟起一阵风，就要往城中去。少年将军拽住他的袖子，说道：“你到城中万事小心，我现在去山上告诉他们。”
清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各做各的事情去。
且说清虚乘着灵力，一径飞到了城中，水势漫漶，已非他所能想象的了。几处挂着灯笼的高阁尚未察觉，而住在低洼地面的人家早就窃窃喧喧。清虚看到有人攀上柱子，有人缩在屋顶。
清虚冲着屋顶上的人喊道：“只有这里漫水了吗？”
那人十分胆怯，瑟瑟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清虚叹气，攀着柱子的那人，说道：“都淹了，城北的人往这里逃，没路了。”
清虚再一看，这里不是一两个人，而是麋集了一大圈人，乌泱泱的，都在喊着“救救我”“救救我”。清虚屏气，使出灵气，作为渡船。人群一见到有生机出现，争先空后地要上船去，竟然还有人为了争夺位子，将别人推了下去。清虚看过不眼，正要说话，恰好此地的里长说道：“先让老人孩子上去，年青的还捱得住。”
幼小的孩子被送上船，却在哭喊着要父亲母亲，一一安抚不得。清虚道：“做母亲的也上去。”一言了，他又使出灵力，将灵力船撑大了几分。
夜色茫茫，人在船上，如同一只只蝼蚁聚在叶子上，顺着流水，漂到山脚下去。那里有崔将军的部下在接应。
清虚的心里记挂着方复，但是一艘又一艘船只送出去了，还没有见到方复的身影，俟看到一名方家的仆人，就问了一句。
那名仆人当即嚎啕大哭，说道：“太爷和小公子出来的时候，正好一个巨浪打了过来，小公子推开了我们几个仆人，自己却被浪卷了进去。太爷一看，顿时气绝，驾鹤西去了。”
清虚听到这话，身上的灵气霎时间被卸去一半，又听到坐着灵力渡船之人纷纷叫嚷着，船只颠簸，险些将他们倾倒下去。清虚连忙稳住心神，这里的人还需要他。他还要救人。
“阿清。”
清虚转眼一瞧，是崔将军，他忙问道：“你来这里作甚么？不是说你留在山上等着人过去吗？”
少年将军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清虚眼中忽然含了一汪泪水。方复的离去和崔将军的关心，令他在此时百感交集。他低声道：“好。”
少年将军帮助救人，然后送他们上灵力渡船。
清虚却在此刻感到了力有不逮，渐渐地撑不起一艘灵力船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在谩骂：“怎么回事？一到老子上船就没有用了，是不是那小子在诈咱们？他根本没想救咱们？”
清虚强迫自己蓄积灵气，再次驱动灵力船，但也是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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