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双鲤
清虚思索片刻，目光扫过药棚，无奈地看向方复。
方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走吧，去城里逛逛。”
俟他二人到了城中，却发现城里的状况似乎和预想的不一样。清虚游目四顾，问方复道：“这秋祀是如此冷清的么？”
城中户户人家皆点了灯，但是却没有一丝声音。这座城安静得如同屏息了一般。若不是这灯光照人，清虚险些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座死城、一座坟墓。
方复见着此情景，也不由地心慌，他出城时是热热闹闹的场景。饱受时疫之苦的人们，试图借助这次秋祀向上天祷告，祈求上天能怜悯下情，助他们禳灾消恶，远离祸端。
阗静的氛围大有不祥之感。方复抖起缰绳，就急急驰马往方家药铺去。
方家药铺亦是如街上一般寂静。方复跃下马背，药铺门正开着，他一进去，就见到方家众人皆昏睡在地。
此时，清虚也赶到了。他走到近旁，探到一人脖子上，已无跳动之感，但余温犹在。
“阿复。”
方复抱住祖父的身体，已然泣不成声。
清虚才见过方家祖父，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谁知再见就是阴阳两隔了。他忍住心上哀恸，但知出了这样不寻常的事情，实在有许多疑窦。
于是乎，清虚跑出门去，又看了几户人家，均是体温尚在，可呼吸全无。他恍然回想起从前在青莲宫的藏书阁内看过的异史别记。上面提到过，人被鬼魅摄取了魂魄之后，暂时会保存体温，以期待灵魂再次回到躯体。但是，倘若灵魂再也不能返回了，肉体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就与死亡无异了。
他一想到这里，就跑回了方家，擒住方复的手，将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说出来了。
方复双目含泪，好似没有转过神来，愣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祖父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清虚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对。只要我们能把他们的魂魄找回来，只是时间很短，刻不容缓。”
方复问：“该怎么找？”
清虚叹息一声，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没有处理的办法，可见到方复信任的神色，就道“我在青莲宫的时候，师父曾教导过我寻引之术，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方复抹了一把滑落的眼泪：“肯定有用的。清虚，我信你，你快点帮我找到祖父的魂魄。”
清虚于心中暗暗踌躇，却在看到方复眼中的信任之色时，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方复找回方家祖父的魂魄。
他转首问道：“我出来匆忙，没带法器，你家里可有？”
方家也是当地的医药世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也是一方乡绅，在地方上颇有脸面，那些驱邪保平安的物件自然少不了。
方复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桃木剑，他道：“这是祖父在我周岁的时候自道观里求来的。”
清虚从方复手里接过来，一看即知，是陈年的桃木剑了，剑背上侵染着棕色，像是被水潮湿了。法器什么的，就须得老些才好。清虚一抖手中桃木剑。
分量不轻。清虚修长白皙的食指划出桃木剑，从剑尖至剑柄，如有丝在其中盘动，将将要跃出来似的。
哒哒哒，桃木剑离开清虚的手以后，自行抖动起来，如被人驱使。
清虚转首道：“跟我来。”方复将家人都安置妥当，就追着清虚出了门去。
月夜清寒，四遭无人。清虚和方复跟着桃木一路向西北方向飞奔过去。清虚边走，便问道：“西北方向是什么地方？”他到此地不久后就在山下和城中来回奔波，赠药施粥，对本地着实不太熟悉。
方复气喘吁吁地答道：“是荒山。”
清虚脚下掠过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地面，往后搭了一把手，将方复拽了过来，又道：“平日里有人去吗？”
方复道：“我向来只在城东转悠，少有到这里的。祖父一直说，这里从前死过不少人，阴气重，不许我过来，说怕我沾上脏东西。”
“那你现在怕么？”
这句话和夜风一齐滑过方复的耳畔。
方复神色坚定地说道：“我不怕，祖父养我这么些年，要我看到一线生机之后，还放弃他，我做不到。”
清虚正想再说话，却发现桃木剑到一处山林之地，就停下不动了，悬在半空左右摇摆，就是不往前走了。
方复刹住步，问道：“这是怎么了？”
清虚面色微微凝住，慢声道：“万事小心。前面就该是夺取满城人性命的怪物了。”他抬手一绕，桃木剑上的灵气像是丝丝缕缕的云气汇成一股，钻道清虚的手边，萦绕着，就消失了。
方复闻此不由地有两分胆颤，可思及祖父，又有清虚在旁，鼓起百般勇气，跟着清虚的步子，徐徐走近黑黢黢的山林。
清虚捻指，绽出一点如火花似的灵光以作照明之用。
他们穿过黑林，一支箭矢骤然射来。清虚眼疾手快，拽开方复，并指一弹，箭矢旋即掉换方向往射来的方向射回去。清虚立即把手中的灵光掐灭了。有灵光在，相当于是给对方竖了一个箭靶。
少时，听到铮的一声，倏尔数支箭矢齐齐射来。清虚低声道：“快避开。”
他们身处暗处，对方不明他们所处的位置，即便是射箭也只是听声辨位，根本无法确定他们所在的具体的位置，所以方复虽不擅武艺，但也可以轻松躲过。
清虚继续小声道：“这人不知什么来头？我们得尽快出去，否则就一直被困在这里，延误时机了。”
方复应道：“可怎么出去啊？”他又借着树木挡住了一支箭矢。
清虚道：“你躲好了。”话音刚落，就飞了出去。
方复刚想问他的做法，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想着还是依他所言，侧着身躲在树后。
清虚一跃而上，蹲在树干上，眯着眼细细地看过去，终于知道了箭矢来的方向。他沿着方向，悄无声息地前进，脚下的速度快得如同林间吹过的风。
及至要到曝露在外的时候，清虚巧妙地躲过对方的视线，也躲到了树林阴翳的遮蔽处。他屏气凝神，目光紧盯住箭矢放出的地方，然后在一个搭起箭矢的间隔之内，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去扼住对方的咽喉。
对方立刻就翻转弓弩来挡。见到双方面容，两人均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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