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采薇
徐探清奇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崔南钟强装镇定，不去搭话，目视前方。徐探清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先别说咱们有几成胜算，只要打了就是两败俱伤，没有胜者，没的让老陈渔翁得利。”
徐探清斜睨向陈博生道：“这古董斋还是留给老陈吧，我要它也没时间打理。”
无常冷笑一声，道：“不识抬举。”他续道：“一个两个皆是如此。”他的目光像是要刺穿陈博生，他说道：“我救了你，你却想害我，试问，这天下哪有这一番道理？”
起先，陈博生听得畏畏缩缩，站在天台之上，不知所言，但是听到无常的质问以后，他忽然鼓起百般勇气，以目光与其对视，过了许久，才咬着牙关，蹦出来一句：“你救我不过是想将我为你所用，还有，你是间接杀害了葑菲。只此一项，我便永远不得原谅你。”
无常道；“即便我救了你这条命？”
陈博生不回答，看来是默认。
无常又道：“这倒罢了，我门下何止你这一条狗，少了你，自有旁人来顶上。”话音刚落，他舒展眉头，做出一副将笑未笑的面容，轻轻说道：“既如此，那便就永别了。”说罢，他两胁生风，涌出两团黑气，延至身后，仿若垂天之乌云。
徐探清不由地向后倒退两步，崔南钟扼住他的手臂，两人盯着无常。
无常转顾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们就跟他陪葬吧。”
徐探清跳脚道：“什么玩意儿？我们没想掺合这事，你们有什么问题，自己个儿去解决，为什么要拖累我们？”
陈博生旋出一道灵力，作为防御，抵挡无常释放出的戾气。
徐探清再道：“无常，我刚才劝他不要打，以和为贵，往后说不定还往来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相见？”无常讥讽道：“若不是被我发现了，我现在应该都在无间炼狱永世不得超生了，怎会有机会再与你们相见。”
徐探清道：“也没那么快。”
无常面色一凛，悠游自得地飘到天台之外，忽而一笑：“若是这样，我就先一步送你们上路吧。”
在徐探清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崔南钟已经扯着他的手腕退出了数十步。
轰隆隆，仿佛从天上传来了春雷碾过的声音。徐探清循声望去，天上的云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堆积到他们的上空，此刻的他们完全陷入到了云翳之下。
徐探清叱问道：“无常，你这是要作甚么？”
无常眉梢一扬，声音像是在砂纸上打磨过了一样，字字句句都塞满了颗粒，他慢悠悠地说道：“送你们上黄泉路啊。”他说话极轻慢极轻佻，毫不经意地样子就如在邀请他们去喝一杯饮品。
崔南钟腾身上前，说道：“黄泉也好，无间炼狱也好，我都去过了。阁下何不也去瞧瞧？”他说的温文尔雅，像是应了无常的邀请。可他手中掣出的万丈灵光散射着威势浩大的灵光。
徐探清无声地喊了一句：“崔南钟。”
崔南钟瞥他一眼：“你此处候着。”
无常端然，搅动袖袍，从大厦之下骤然飞来了千百万道黑烟，如火灾时涌出的烟柱一般。
“这是？”徐探清不禁道。
陈博生蓦地沉着了：“是怨气。”陈博生脸如死灰地看着崔南钟劈开无常拍过来的怨气。
徐探清一心放着崔南钟，关心则乱，顾不得和陈博生的嫌隙了，径直问道；“为什么他可以搜集这么多的怨气？”
陈博生道；“我刚才跟你说过了，他是厉鬼，就是以人的戾气怨气为生，这些年，我成为了他的臣属，他的奴隶，他的仆婢，看到他滥杀了太多的性命了，这点怨气于他而言就是沧海一粟。”
徐探清的心猛然被捶了一下，他颤着声问道：“那崔南钟？”
“他灵气虽强，但此间是遇到对手了。”陈博生面无表情地分析道。
徐探清闻言就要往前冲，被陈博生一手钳住，陈博生转视问道：“你要作甚么？”
“我要去帮他。”徐探清神情冷峻。
陈博生道：“以他的灵力尚且不够，你过去了，不过是多添了一条性命。”
徐探清挣开陈博生的桎梏，往前跑去，适时，于无常所在之地，涨出如滔滔巨浪般的黑色怨气。嚓的一声，像是共工撞倒了不周山。
整座城市都发出了一声惊呼声，有惊异，有恐惧，有莫名，有迷茫。方圆百里都被黑暗笼罩了。
大厦底下，因交通灯失灵而堵住的车辆开始嘀嘀地发出喇叭声，而后就听到熙熙攘攘的人们发出嘈杂吵闹的声音，像是油入沸水。
徐探清道：“他要作甚么？”
陈博生冷静而克制道：“生祭。”
徐探清的眼前蓦然划过白骨生花的图景，他惊道：“是禁术。”
陈博生无奈地冲着徐探清道：“他是厉鬼，何惧阴司？禁书在他看来，形同虚设。”
徐探清一听到无常连阴司都丝毫不畏惧，就抓住陈博生，大喊道：“陈博生，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招惹这种家伙？”现在的无常形同魔头，从众人身上汲取怨气，然后将他们当作牺牲贡献给天地之阴浊来壮大自己的力量，那些怨气就像是天下河川奔流汇聚到他的身体之内。
陈博生面容惨白，比败落的花瓣还堪可怜，他笑道：“不引他过来，怎么破坏他的生祭啊？”
徐探清道：“你...”
“多少年了，他夺取了多少人的性命，每到战争爨乱，他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在大地上狼吞虎咽人类的魂灵。”
陈博生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崔南钟和无常打斗，说道：“因为这样，他的怨力才能不断壮大增涨 ，也是因为阴司之人失职，才令得这个妖魔逍遥在外，倘若假以数日，让他完成了最后一道生祭的程序，那么，这天下就该唯他是尊了。”
徐探清这才回过味儿来，试探似的说道：“你是故意引诱他过来的？”
陈博生勉强朝徐探清笑了一笑：“我总得为葑菲报了仇才对。”
“别笑了，笑得比哭得难看。”陈博生的笑容浸透在悲伤里太久了，作为旁观者的徐探清瞧上一眼，都觉得无尽凄楚。他也随着陈博生将目光凝注向二人的打斗。
大厦四周的喧腾的声音将将要漫过头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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