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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北上已有半月，除了我的随行内侍，亦有两国随行军旅千余人。前面官驿密集，每晚也能让车队人马休整妥当，但越往北上，城池间越是遥远，官道上设置的官驿站也稀疏起来。若是信使驿卒单枪匹马，一日脚程倒也能赶的到下一间驿站，但三百余乘马车浩荡前行，渐渐就显出不便。
车队有大昭的先行使在前几站驿站探路安置，加上随行所带器物周全，虽在外远行，我起居比不上宫内精细，也还算周到。拓歇使臣此次来大昭的车队也有两百余人，但有一多半都先行北上，并未随大部队一同，此行与我一道的只有二三十个拓歇人。能进入驿站与我同住的，除了拓歇胥赫在内的几个使臣，只有我的随行内侍，蔺衍以及几个品阶高的随行将军，其余随军除了守卫在站内遍布守卫之外，都被安置在驿外安营扎寨。但若没有官驿，而要在野外安营，我随行许多宫娥，与这些军中粗汉混在一起，只怕不便。
“公主，您再喝点水吧。这茶还是今年颍州送来的新茶，香气幽绵，用的水虽只是普通农家井水，但倒也不掩香气，您将就多喝点，看您这几日都瘦下许多。一会午食，我让小厨将车后装的一坛腌肉调味烹炒，再配上一碗粳米，公主也好多吃几口。”含光托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盏与我送茶，摇星扇着小扇，另一手给我擦了擦额角的汗。
“公主在马车里也可换些轻便衣服，天气越来越热，司衣府也备了不少夏裳。”
我摇了摇头：“今日还要再行多少里？”
“咱们午时到平阳道，休整半个时辰，此后再沿官道往北行二百里，到鼎山，要入山间走一段山路。西北十六州本就城镇稀落，有时连走几天也罕见人烟。蔺少辅国与萧大将军所选路线又是绕路最少的西北道，要在城镇外安营的就更多了。其实就算绕路多走个十天半月，那些拓歇人又能说什么，也不知两位大人是怎么想的。”含光小声嘟囔。
我并未接她的话，轻轻掌帘向外看了一眼。官道已入山间，虽然还算开阔，但也崎岖不平，马车颠簸较之前驿站之间的官道难走上许多。山间林木茂盛参幽，涧间溪流白练飞夺，空气里已有初夏的草木清香。
摇星见我掌帘有些紧张，连忙握住我手，又将竹帘放下，很是紧张道：“公主可不要随意掌帘。您看这几日那拓歇的小王子没皮没脸的，他们拓歇人本该在车队前仗，可他却总是找借口蹭到您马车旁边，贼眉鼠眼也不知道想看什么。公主外行都有蔽目宫娥，但若是车内，打开车帘，那拓歇王子和军中那些粗汉岂不是得见公主天颜，万万不可。”
摇星说的也对，虽在外行路，但我一举一动皆是明夷家体面，也不可太过松懈，便撤回手，又端坐好。
马车磕磕绊绊又行了几十里，终于到了含光所说的平阳道。先行驿已经提前到达燃了十几个柴堆升火煮水，炊火兵搬了车上的锅具，有的撒了米煮饭，有的熬些菜叶野味，一会给随行军食用。
我的饮食都是内侍负责，车一停下，含光闲不住，边说下车看着内侍为我煮食，留下摇星在车内陪我再喝些茶。只是今日有些奇怪，按照含光所说，午食休整今日只有半个时辰，怎么两柱香时间过去，含光还没回来。
我已饥肠辘辘，又不知出了什么事，就让摇星下去找含光回来，可摇星走了一会，人竟然也没回来，倒是隐约听见有人争执，只是离得有些远，吵闹什么听不真切。
我对身旁陪着我的宫娥道：“你陪我下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那宫娥陪我时间尚短，被我恶名所吓，没有含光和摇星大胆，唯唯诺诺应是，扶着我的手，打开马车的车门扶我下去。两旁的蔽目宫娥掌起珠幔，引着我往吵闹声方向过去。
这半营是扎在一片溪滩旁边，脚下是许多粗粝不平的白石，我从未出宫走过这样难走的路，只能扶着旁边的小宫娥，慢慢走过去，但那边人吵架的声音不小，我还没到就已经听得清楚。
“你们欺人太甚！公主的羹食为何不能在这锅里煮！这炊锅是我们宫中带出来的，是公主专用。看你们不够，给你们这些莽夫煮些粗鄙食物已是公主大恩。我们要将炊锅要回去，你们竟然不给了！这是哪里学的规矩！”含光义愤填膺，怒目看着一个身穿银甲的小将士，一旁摇星有些胆小地拉扯着含光，生怕含光一会按捺不住就要和人动手。
那银甲小将我虽看不真切，但听声音认出就是那日在萧震身旁的萧家军理的小将领：“笑话！我如何是不将炊锅还你，你明明是要抢了我们炊火兵的柴自己搬走煮饭。我们当初还好心说将车队里人的伙食一同包办，也免得开那么多处伙，可你们呢？今日公主要吃玉翠羹，明日要用鱼露米，我们伙兵耐着性子都招办，做了饭好心给你们送去，你们还银针试个七八次，还要我们炊火兵自己过来亲自吃给你们看，按你们规矩做了个遍，到头来还是被你们倒了。你们重掖宫的人看来平日里真是锦衣玉食惯了，不知我们这些老百姓粮米几钱一斗，说扔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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