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北堂晚照？”她禁足于宫外尚未足了时日，母后这般是公然与明夷珩相左，我不由担忧，“母后，这不好罢。若有事可命宫人传信即刻，过上两月再召入宫不迟。”
母后冷笑一声：“我在重掖宫中召见贵女也要看他脸色？莫非真无人知道永明宫姓什么了？”
母后此言甚为狂妄，我心头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却发现摇星和含光以及平日里流春殿里当值的眼熟宫人都不见了，剩下低眉顺目一些宫人都是有些面生的，竟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换了人。
母后用手指点了点我额头：“你何时能乖觉些，都这般大了，怕是还要我操碎了心。”
月罗见我一脸茫然，用手帕沾湿了净水，轻轻给我擦了擦手，压低声音：“大后万般周全，事事尽在掌握，邓统领前几日领命去了西北，公主只当静候佳音。”
静候佳音？什么佳音？我越听越是心惊，难以置信看着母后。
母后看着我眼中惶然，面色淡淡：“我儿，母后知你心智尚幼，有些事本不想同你说。只是不知，今日哪里跑来一个大胆宫人，竟然将塞外战事传进重掖宫来。罢了，你早晚也要知道。拓歇育兰王的长子胥战一月前挥师南下，不过十日，就攻破了凌渡关天堑。如今西北战事正紧，李家一父两子殉国，我朝调遣了最近的归雁关 三万将士驰援，但西北今年连日阴雨，凌渡江南堤大溃，河道淹了向东几十里的官道，不过短短不到一月，现在拓歇军已经拔营至苍云州了。”
我越听越是心惊，顾不得礼仪，抓住母后手腕，压低声音道：“母后，阿瑾虽然不懂战事，可父皇也曾多次对阿瑾说过。西北四关之中，唯有凌渡最为易守难攻，凌渡更有三代忠良的李贯李老将军坐镇，如何能被育兰王麾下一子区区五万兵马攻破？凌渡江堤坝十余年前修筑，当时几乎举倾国之力，十余年来，北堤曾坍塌数次，让凌渡江北岸的拓歇百姓苦不堪言，可我南堤十余年来不曾有过一次决堤，怎么好巧不巧，今年初春，雨水再是丰沛又有多少，怎会忽然北堤无视，南堤却坍塌？”
母后扫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冷酷，似是对我所言，对西北即将受铁蹄践踏的大昭百姓毫无怜悯之意，看得我心头一跳。母后声音极冷，艳丽长眸中尽是冷漠：“阿瑾，大昭与拓歇嫌隙多年，今年初春来犯也不稀奇， 不过是天灾不巧而至，才让拓歇有了可乘之机。我儿不必担忧，凌渡关虽破，尚有三关猛将镇守。现在，归雁关派了萧震的亲信率萧震的亲兵驰援。如今，西北……”母后的话音微微一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飞月关有赵家小将军，越镇关是阿仪的夫婿，阿瑾何愁呢？”
母后并未言明，可我已隐约听取了弦外之音。
我看向月罗，见月罗只是低眉轻轻为母后准备明日的华丽长服，不知怎的，我竟觉得周身有些莫名冷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母后并未留我，只让我早些歇息。我回到含春阁，辗转难眠，望着月之中天，终是忍不住披衣而起。我拉开隔门，见隔门外守着的正是白日里那通报的不起眼的小小宫人。我看了看周围，今日当值的人都是新人，许是还不熟悉重掖宫中的规矩，往来接替有些疏漏。
我见四下无人，悄悄问那宫人：“你，现在去延明宫，对守卫的崔大人说，我……我要见陛下，要他见我，把我召到延明宫去。”
这般传话，十分无状。现下夜半三更，哪有公主叫陛下唤自己入私闱，若是传出去，只怕明夷家的名声更是难听了。
但那小宫人似乎一点也没觉得奇怪，只是默默不语，点了点头，便一溜烟似的没了。
我毫无睡意，只是随意找了支玉簪将头发松散挽了几下，换了件浅色的长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宫人来通报接我去延明宫。因夜深人静，此事又不光彩，故而也无人声张，就算母后知道，也是明日天亮之后了。
我上了步撵，被几个宫人抬着，穿过有些微凉夜风，重掖宫和延明宫极近，不消片刻我便入了殿内。
明夷珩不喜奢靡，延明宫内比起重掖宫中金玉辉煌不知要朴素寒酸多少，偌大的殿内，连夜间的玉烛也才燃了十几支。
明夷珩显然已经睡下了，是被我派的宫人传话后才起身，只穿了中衣，发也未束。他见我来了，便屏退周围的宫人，只留下几个当值的在殿外。
自从父皇仙逝后，我极少来延明宫，只怕触景生情。这寝殿之内摆设仍如往昔，只是物是人非。明夷珩还没等我完全走近，已经伸手握住我手腕，将我拉到他怀中跌坐在床边。
我察觉到他手又往往腰间抚摸，连忙打他一下，回过头有些气恼道：“你不要弄了。我问你，凌渡关怎么会被拓歇人攻破。这么多年，我听过其他三关失守，何时听过凌渡被破。”
明夷珩将我抱在怀里，低头轻轻嗅了嗅我头发：“你今日用了什么，怎么香气和平日不同？是你母后拿来的？”
我今日确实新用了母后带来的凝春皂，不过这香气清淡，我平时所用沐浴之物也尚无什么浓烈味道，他倒还真是狗鼻子，这都闻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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