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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见到北堂晚照，我心情一直不好。月罗当年并不是不知我二人过节，但她有意让我与北堂冰释前嫌，加上公子沢大约是真看上了北堂晚照，好几次拜托月罗让我与北堂晚照相见。我虽都是找了借口推脱，但又公子沢一层关系在，躲得过初一亦躲不过十五。
重阳日是大昭祭祖思亲的传统节日，往年由母后主持，明夷家族亲要祭拜天地先祖。父皇生前对明夷珩关爱有加，说是恩重如山也不为过，如今崩后一年，明夷珩为表对先帝感恩尊敬之心，今年自然不可废礼。还未入九月的时候，永明宫上下就开始为重阳日祭祖筹备。
明夷珩登基后，轻赋税，减徭役，辟贵胄，举公学，虽上位过程不甚光彩，但当时有蔺衍一首《牝鸡赋》造势，加之后来大有收买人心之举，不到一年，大昭上下原本还有寥寥数声“血统混淆”、“公主复辟”之声，也渐渐消弭。
那封定君遗诏母后与蔺辅国亲眼见过，那日我却来不及看。我虽知蔺辅国有演戏成分，但我也绝不信，父皇如此宠爱我，会将大昭皇位拱手让给一个回来不过几年的侄子。父皇那样爱我，他不可能不为我在他身后境遇打算。
上次见蔺辅国，其实我有一半是要找蔺辅国确认那封诏书真伪，却没能成功。不过就算蔺辅国没有亲口告诉我，我也绝不信那封诏书是真。
不过，蔺辅国提醒我邓焦未死，如今人在西北，必是与母后仍在暗中谋划。
“公主在想什么？怎的这般出神？”含光笑盈盈在我眼前挥了挥手，“这些都是御绣司为公主准备的重阳宫服。往年宫中为公主准备的宫服都甚是雍容繁复，陛下不喜奢靡，但知道公主这一年来一直素服素面，想这样隆重场合也该让公主好好打扮，所以吩咐御绣司为公主准备的宫服仍照往年规制，只是颜色仍为素服。御绣司赶制好几个月，选出最好的几套样式，公主选一选吧。”
祭祖是明夷家极在意的仪式，除却祈年、拜雨、新年，一年中最重要的就是重阳祭祖。
我随意看了看御绣司准备的宫服，皱了皱眉头：“今年素服为何不是黑色？都这样白惨惨的，是祭祖宫服还是孝衣？若是孝衣，我每日穿的不就是，还新作什么？”
含光见我不喜，陪着笑哄道：“陛下祭祖宫服是黑色。公主……与陛下有别……所以今年……”
“放肆！大昭以黑色为尊，你是说黑色宫服他明夷珩穿得，我却穿不得？”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我不过大声一句，含春阁中又是跪下一大片。每日跪跪跪，看似对我毕恭毕敬，其实我如何不知这些宫人背后如何说我。这些贱奴，背地纷纷说我与明夷珩那个小畜生……
思及此，我本只有三分怒意，也顷刻涨到十二分。
“明夷珩在哪里？”
“陛下、陛下在延明宫与重臣议事，公主……”
“备辇！本宫过去找他！”
“公主！公主！公主不行啊公主！陛下和几位军机大臣都在里面，没有通报不可擅闯，奴要掉脑袋的，公主！”
延明宫的宫人见我怒气冲冲向里面闯，吓得面如土色，可就算是侍卫也不敢出手拦我。异姓男子，若是未经我允许碰我，那就不是掉脑袋，是要诛九族了。
含光和摇星跟在我身后，见我绷着脸一路向勤政殿势如破竹而入，早就一头冷汗，想拦又不敢拦我，一副赴死的表情。
“明夷珩！”我怒意冲冲，直呼他姓名。
内殿宫人见我，纷纷跪下，我推开门，直入军机阁，里面只有一人，看得我一愣，脱口而出：“赵蕴之。”
赵蕴之穿着一身武将宫服，但面带风霜，下巴上还有青色胡茬，看来是一路星夜兼程刚到信陵。他看见我，眼中流露出意外，眼中情绪复杂，似是有许多话要讲，但仍是只闭了闭眼，跪在我面前，行礼道：“末将拜见公主。”
我见到赵蕴之一时有些无措。我与明夷珩的事，是皇室辛秘，说是丑闻也不为过。虽说纸包不住火，但明夷珩那样竭力塑造明君之像，绝不可能让这件事传出大内。我被幽据深宫还好，可赵蕴之回来，绝不可能任我被明夷珩软禁。
我既想见到赵蕴之，知道他是我出宫最后的救命稻草。可不止为何，我又有些隐隐不安，说不上是为什么……
“赵、赵小将军，你快起来。”
我上前两步，打算伸手扶他。但还没等我碰到他，他已自己起身，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埋首道：“多谢公主。”然后他又转身朝明夷珩道：“既然公主找陛下有事相商，末将就先告退。”
明夷珩面无表情看了赵蕴之一会，才淡淡道：“赵将军此番带功回信陵，孤必有重赏。赵小将军先回府中休整，顺便想想想要何赏赐。”
赵蕴之垂首听着，缓缓才又俯身道：“多谢陛下。”说完，竟转身就走，再没看我一眼。
我有些愣住，实在不知赵蕴之此番怎会用这样态度对我。莫非，他听说了我与明夷珩之事……那……
“人都走了，你还发呆什么？他这次要在信陵待上一月，若要叙旧，你们有的是机会。”明夷珩声音淡淡。
周围人早已识趣退下，阁中只剩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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