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为宫服而来，可此刻见到赵蕴之，一切头绪都乱了。
赵家对父皇忠心耿耿，必是站在我这边。可是赵蕴之对我态度怎会这样奇怪，好像……好像对我十分失望一般……
“你少胡说，你当人人如你心思龌龊。”
我反声斥责他，想着明夷珩那种倔脾气定是会被我激怒，谁知他听了我的话，面色淡淡，轻声回道：“你怎知他看你就不龌龊？”
“你！”我气结。
赵耘之是真正大世家豪门的公子，他父亲赵靖多年来战功累累，威名赫赫，是除了明夷珩的父亲西宁王之外数二的镇国大将。赵耘之常年随他父亲生活在边关，但他母亲出身信陵大氏族家，每年也常会信陵陪伴他外祖母。他成年时候，想要与赵家结亲的大氏族几乎要踏破赵家门槛。他虽是边关武将，但从不乏贵女追捧，更有名妓甘愿为奴为婢追随于他，他怎会像明夷珩这种野小子，好像没见过女子一般色胚。
明夷珩见我面色讪讪，还不知收敛地气我：“以前世家公子见你，多是畏你怕你，谁会让你知道他们真正心思。”
“你说以前，那现在他们见我，总该让我知道他们心思了罢。”
明夷珩听了我的话，直勾勾看了我一会。
他那眼神十分古怪，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不高兴：“现在……他们就会骗你哄你，对你百般疼爱，好让你依附于他们。”
“你是说你自己罢！”我简直要被他气笑。
明夷珩未接我的话， 而是继续道：“那个顾青岚如此，你猜赵耘之是不是也如此。”
“你少挑拨离间。你看见赵耘之对我的态度了，他才和你不一样。你是不是故意让他知道你……你对我做的龌龊事情……好让他疏远我？”
明夷珩面色淡淡：“我是君，他是臣。我想要你，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让他知道？”
我本怀疑是他挑拨，但听他言语，也觉得不假。他想让赵耘之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大可像对顾青岚一般直白展露，不必旁敲侧击。那赵耘之为何见我的态度这般古怪？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听明夷珩说起，我才想起今日其实是为重阳日而来。
“还有十天就是重阳，国服大典，每年我都是玄服金冠，你今年让我穿孝色是何意？”
明夷珩看了我一会，那眼神有些古怪，看得我忍不住也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知自己可是今日衣着不妥。
“孤是一国之君，黑金为尊，你站在我旁边祭祖，若是如我规制，你是公主还是皇后？”
我面上猛地一红，方想起往年父皇与母后的确是黑金宫服，我因年幼在后，故而玄服亦不突兀。但今年明夷珩以我幼弟身份登基，我为长姊，确实不妥与他同服。
明夷珩见我面色红彤彤，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隐约觉得他唇角似乎勾了勾。
“你今年又未出孝期，穿白色也是应当。”
我抿了抿唇，不想让他占便宜，也知道他所言不假。
“孝衣就孝衣。我是大昭公主，是你长姊，重阳日祭祖，你也要排在我后面，玄服有什么威风的。”
“孤是君主，你是公主，为何孤要在你后面。”
“你少有事没事就孤孤孤的，学什么鸽子。你这个小乞丐落魄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在外面逞威风我不管，少在我面前吆三喝四！”说到他自己称谓这事，我已经忍了很久。他是什么出身，别人如今不敢提，难道我还不敢？他在我面前还敢用尊称，看我不撕了他的面皮。
果然，明夷珩见我不准让他用尊称，抿了抿唇，淡淡道：“行了，这些事情都有礼官准备，也不是你与……我说了算。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好好休息，重阳日祭祖不可大意。”
我见他也算识趣， 懒得再跟他废话，冷哼一声便走了。
已经过了立秋，早晚转凉，这几日流春殿已经收拾出来，卢嬷嬷便让宫人将含春阁中一些我惯用的东西慢慢往殿里搬。
卢嬷嬷见我回来，上前施了一礼，温声问道：“公主是去延明宫见陛下了吧。陛下这几日国事繁忙，也差人说了这几日现在延明宫住，公主自可无事的时候去看看陛下。”
我嘟了嘟嘴，随便踢了一脚堆在地上，准备运进流春殿的锦盒：“谁有空看他！他不来才好。”
卢嬷嬷见惯了我对明夷珩一向不客气，又道：“公主与陛下都尚年幼，难免都有少年心性。但公主要知道，明夷氏只有你二人可相互扶持，公主当对陛下多加辅佐敦促，莫要彼此赌气了。 ”
“相互扶持？那为何不是他辅佐我，而要我辅佐他？可笑！”
卢嬷嬷见我语气冷冷，自然知晓我言外之意，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轻声道：“先帝仁厚，端和三年是，端和二十一年亦是。公主以后再多历些事，大约就明白老奴今日所言了。”
我怔了怔，端和三年……
我脑中觉得仿若嗡地一声，周围声音都再听不清。
“住口！先帝之事岂是你一个卑贱老奴可以妄议！掌嘴！”我怒目而视，看着卢嬷嬷。
卢嬷嬷愣了愣。
其实卢嬷嬷为人宽和，一向沉默寡言。她是明夷珩乳母，明夷珩登基，她自然在后宫中自然位高权重。我在重掖宫中并无实权，仍能跋扈横行其实多是因她在对我十分照顾纵容。她大约是没想到我会不顾她颜面，当众要她掌嘴，眸中有些惊诧，片刻又化为黯淡，然后在众人惊诧中真的缓缓跪下，一下一下自己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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