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淡淡，见我不说话，也不开口催我，只是与我对视。
我深吸了几口气，明知这样无耻，明知这样连我的最后一点自尊也被我自己舍弃了，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现在除了我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我松开他的手。
他先是挑了挑眉毛，似乎以为我放弃了，但随即眸色一变，任我拉开他手臂，轻轻坐进他怀里。
我用双臂轻轻搂着他脖颈，含泪看着他，在他怀中轻轻扭了扭身体，小声撒娇道：“你让我去嘛……”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我轻轻将脸颊埋在他颈窝里，小声哀求：“你不要不答应，求求你了，就让我去嘛……”
明夷珩僵住，大概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我主动在他怀中撒娇哭闹，双臂缓缓搂住我腰肢，一个用力将我抱到他腿上，扶起我脸颊，低头仔细看着我表情。
“若让我知道，你敢这样对别的男人这般撒娇讨好，不管你求他什么事情，我都让你后悔这样求过他。”他声音阴郁，丝毫没有我预想中他会有些软化
我下意识抬起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阴沉，眼中流露出一丝我少见的狠戾。
见我呆呆点了点头，明夷珩似乎也看出我此刻有点怕他，抿了抿唇，声音放柔一些：“我不管蔺辅国是真病假病，我只给你三个时辰。若你没有按时回宫，后果你自己清楚。”
我母后被他幽禁南阳，月罗锁在宫中，还有蔺辅国以及南阳姬氏流放中的大宗族人，命都握在他手里。我若敢趁机逃跑，他必会大肆斩杀，以绝后患。
“我知道了……”我含着泪点点头。
他又看了我一会，到底没再说什么，安排了纪无愁派重兵护送，身边跟着含光摇星几个大宫女，将我送至辅国府。
蔺衍在辅国府门口以君臣之礼相迎。
辅国府门口有大批百姓围观，大约他们也都十分好奇这个险些夺下皇权的废公主到底什么样子。但我我甚少出宫，尚且第一次来辅国府，我前后都是明夷珩的人，一路簇拥，声势浩大。我身着素色宫服，四面围上冕帘，连马车都未下，直接进府。
蔺衍知道我来，似乎并无意外，为避免有闲杂人等混入，府中早已几次清点了名单，以确保我这次出宫绝无可能被人掳走。
我看蔺衍与平日并无二致，也不知他是对他父亲感情淡漠还是此人真是心狠冷情到了极致。
我直奔蔺辅国的房间，房内有几名太医守在床边。
含光为我揭开帷帐，露出蔺辅国病容。
今日再见蔺辅国，他比半年前见时已瘦得脱形，双颊凹陷，头发花白，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
我眼泪几乎瞬间就掉了下来，忙坐在床边，轻轻拉住他手，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才缓缓睁开眼睛，露出已有些浑浊的双目。
他脸颊仍有些扭曲，口角挂着涎液，虽有家仆精心护理，仍是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是蔺辅国啊，在大昭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二十年的蔺辅国啊。
他语音含糊，但我仍是能模模糊糊听出他在叫我公主。
我含泪微笑着点头，柔声道：“辅国大人莫急，重龄今日还带了太医院的其他几位太医，他们一同新调了方子，我将方中所用的稀罕药材也都备齐了，这几日就与您换药。辅国莫要担忧，您必定要好起来的。”
蔺辅国看着我，他应是想对我笑笑，只是面容更是扭曲，显得有些滑稽可怜。
我实在不忍看，但不敢让他知晓自己的狼狈，仍是微笑握着他手，勉强听他含混的话。
我本十分仔细听着蔺辅国的话，想分辨他意思，但却察觉到他有意无意轻轻捏我的手，在我掌心不知在写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朝旁边看了一眼。四周都是人，含光摇星，纪无愁，明夷珩派来的大内高手，还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蔺衍，众人皆盯着我与蔺辅国一举一动。
我后被猛地起了一层汗，低下头看向蔺辅国，他虽双目浑浊，但却仍是死死盯着我，似是极想与我说什么。
我沉下心来，克制住心头慌乱，假装自己努力在听蔺辅国说话，实际却在焦急猜测他在我掌心写的字。
他写的是，邓焦，皇后，西北，赵。
我的手微微一颤，蔺辅国猛地攥住我手腕，直直盯着我，似是在问我到底懂了没有。
我连忙含泪点头，心中已然大骇。
邓焦没死，他奉皇后之命去西北连赵。
“公主，时候不早，您也该回去了。”含光见我与蔺辅国握着手，提醒道。
我低头看了蔺辅国一眼，勉强露出笑容：“蔺辅国，我明白，您安心修养，莫要重龄担忧，我下次再来看您。”
我松开他手，缓缓起身，一个不稳，若非含光眼疾手快，我险些跌倒。
“公主，您没事吧？”含光见我神色有异，试探道。
我连忙微笑摇头：“只是见到蔺辅国，心里难受。”我又对下面一众跪着的太医道，“蔺辅国是大昭功臣，你们提着自己的脑袋给他医治，若是除了差池，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众人惶恐：“微臣遵命。”
我又抬头看了蔺衍一眼，他只淡淡看着他父亲，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没再说什么，只又回头宽慰蔺辅国几句，由含光扶着，又上了马车。
一路马车摇晃，我心中也是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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