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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父皇身体方见起色。母后大喜，原本定在三月的春猎也如期举行。
一场沥沥春雨过后，碧空如洗，清风朗朗。这时节草木生发，山中走兽出巢，雨后的青屏山空气中都带着泥土芬芳。
我端坐母后身旁，有我不认识的信陵贵子，隔着花帘想偷偷瞥见我的模样。
营外的俊朗青年们穿着骑装，挽弓牵马，朗声谈笑。
今日父皇心情很好，让礼官设了三甲赏赐，头奖自然是年年不变，谁若猎得菱花鹿，便封逐鹿侯，蔽三代。二等是虽未列得菱花鹿，列得其他鹿，奖一年官俸。三等则是给所有在青屏山中有所获的青年，晚上与帝后同宴。
青屏山中以菱花野鹿出没闻名，传言菱花鹿为祥瑞之兽，保我大昭世代昌明，国运顺遂。若有人能见到，那人必是有极好的运气。我也只是在记载了大昭国轶事趣闻的古籍中看过菱花鹿的图谱，还未见过真的菱花鹿，不知那是不是只是个传说典故。
今日信陵贵子云集，朝中重臣家中子侄都要在每年的春猎上露面，以期望崭露头角，被父皇赏识，甚至被人推举入仕。
母后与我轻语，我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睛在人群中搜寻那人身影。
这一年，蔺家少郎满二十岁，入仕为官。朝堂上下无人不惊艳蔺家少郎才华，直称蔺家少郎才学比起当年初出茅庐的蔺辅国更是青出于蓝。
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色骑装，骑一匹银辔白马，眉目疏朗，神如丹桂。
猎场中也有信陵贵女与家人同来，被宫人安排，与母后和我一同坐在翠竹搭成的凉棚内。这春猎除了是贵子们在父皇和贵族大夫面前露面的时候，更是信陵各家高门贵族主母与妙龄少女名正言顺挑选意中人的时候。
不断有贵族主母领着家中女儿过来与母后和我问安。
母后见我对人态度恹恹，眼睛一直看着猎场中的蔺衍，轻轻拍了拍我手，低声道：“今日诸家名门都到，你是公主，也总该与他人寒暄一二。月罗年纪也大了，我还要为你再找几个贴心人。”
我兴致缺缺，月罗今年十七，到明年也要嫁人。重掖宫中我身边宫人不少，何须再添新人进来。母后见我不说话，也不勉强，只是眉眼温柔与络绎来她面前问安的贵女寒暄。
我脾气不好名声在外，别人见我神色淡淡，也只是小心翼翼问候，不敢与我多言。
日头渐高，青年已都渐渐结伴出发，往山中深处而去。只剩下几个看起来十分体弱或是年纪尚小的小公子留在营中。
母后对存尔低语几句，存尔点了点头，不一会，存尔满面笑意回来，身后跟着一袭黑色骑装的赵小将军。
母后看见赵耘之，露出笑容，笑道：“听闻赵小将军的父亲在西北又传捷报，陛下听了很是欣慰，这几日身子也好了许多。我家阿瑾盼了今日的春猎好久，不如赵小将军带公主如山中走走。”
赵耘之闻言看我一眼，恭敬朝母后行了一礼：“是，耘之领命。”
母后看赵耘之抱拳垂首，不由笑出声来：“赵小将军多年来在西北军营，连回朝中行礼都是军礼。”
赵耘之面上一红，露出赧然神色：“是末将失礼了。”
母后轻笑：“无妨，大好男儿何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父亲此番平乱有功，待他回朝，陛下必要重赏。这山中不少走兽，本宫祝赵小将军今日满载而归。”
赵耘之颔首抱拳，母后又是轻笑。
我本就在这里十分拘束，一年不过一次出宫机会，母后肯放我与赵耘之出去，我正是求之不得。
宫人为我牵了马，我身着宫装虽有些不便，但赵耘之十分体贴，稳稳将我扶上马，还骑在马上慢慢走在我前面，手中牵着我的缰绳。
母后似是对这赵小将军青睐有加，竟然没有派邓焦和月罗跟着。
我俩一路行至山中深处。此时山中一片春景，春涧潺潺，雀鸟环飞，又逢雨后，草木碧绿，花上还带着露水，景色甚是怡人。
我俩不算熟识，但赵耘之当初曾对我出手相助，我对他颇有好感。一路他甚是讷讷，也不主动说话，我只好先开口：“赵将军以前都在西北，去年才回信陵，此番可是要长住？”
赵耘之见我主动说话，脸上露出腼腆笑容，眼睛看向路旁一丛含露春花：“末将母亲家在信陵，父亲家在西北飞月城。我外祖母年事已高，这次回信陵是陪母亲探望外祖母。我这个月春猎之后，就要动身回飞月关。如今西北战事仍是吃紧，父亲上月已经连发三次受命令，但我想……还是今年春猎过后再回去。”
我闻言点了点头，随手折下路边一枝柔软枝条，轻声道：“那你这次回西北，要多久才回再回来？”
“末将亦不知，要看西北飞月，凌渡二关战事，也许只要一年半载，也许五年十年也不一定。”
我轻轻咬了咬下唇。
说来飞月，凌渡二关是我大昭两处最为易攻难守的要塞，历来番夷来犯总是从这二关入手，故而父皇十分在意这两个城关，所派也都是他的心腹大将，赵耘之的父亲赵靖便是其一。
“飞月关有赵将军在，是我大昭之幸。若赵小将军要回西北，我必至城外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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