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丹巴特尔一听,一颗心登时绷了起来,却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试探地开口问道:“那你是不是得回去了?”
“回个屁!”朱昭奕狠狠嚼了一口蛋黄酥,骂道,“而且昨日陛下已经出言,令我无要事不得回宫,现在那些朝臣劝他收回成命,岂不是要他反悔?按他的品性,岂能愿意!”
哈丹巴特尔怔了一怔,继而凑到他耳边:“朱昭奕,你刚刚说屁字了。”
“还不是被你给带的么?”朱昭奕喝一口粥,“嘁”了一声,叉着腰哼道,“就许你说屁字,不准我说?”
而满都拉图就在这个时候带了额尔赫过来,哈丹巴特尔一见额尔赫也在,便立即沉下了脸。
听额尔赫说明来意后,哈丹巴特尔没有理会他,只是对满都拉图道:“你昨天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回来了也不过来给老子打个招呼!”
额尔赫憋着笑,对满都拉图悄声道:“我看他更像你爹。”
哈丹巴特尔瞟了瞟额尔赫,又把满都拉图拉到一边,斥道:“他来京城上贡,是要住在会同馆的,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不嫌事儿大么!”
“不干他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额尔赫忙道,“我有急事,想求见国本!”
朱昭奕见他脸色有些不安,隐隐猜到必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便命人将吃剩的早饭撤下,领额尔赫进厅里去了。
哈丹巴特尔亦懒得吃了,便拉着满都拉图去了自己的东厢房。哈丹巴特尔取了新造的金耳坠,替满都拉图戴上,不由分说地叮嘱道:“以后你别他妈的跟额尔赫那崽子靠这么近!”
“就因为他是完颜英的弟弟啊?”满都拉图对着镜子掂了掂耳坠,浑不在乎。
“他跟他哥一样,心思多得很。”哈丹巴特尔嫌恶地哼一声,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冷笑,一字一句挤出牙缝,“但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可比他哥人精多了。”
而在厅里,朱昭奕见额尔赫还未吃早饭,便令厨房送来了一碟糕点。当朱昭奕得知额尔赫是同董山赌气,偷偷溜出会同馆,便立即戳了戳他脑门,有些不悦道:“你这招从永乐年间用到了现在,怎么还在使!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不能这样么?”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额尔赫讪讪地低下头咬了几口糕点,又道,“国本,您可收到董山和李满住递来的文书了?”
“还没呢。昨日我迁出宫时,有些文书没来得及带走的,我已经嘱咐人收拾好了,让他们今日送过来。兴许你说的那封文书是堆了在宫里,还没送来我这儿。”朱昭奕暗暗觉得有些不妙,忙问道,“那文书怎么了?”
额尔赫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道:“董山在那文书中说,建州卫乃建州三卫之首,建州左卫论势论财,皆不能及,因此想求您应允,此后将我这个人神迁至建州卫,由建州卫都督同知李满住抚养。他们二人已经商量妥当,各呈一份文书给您,就等着您点头了。”
朱昭奕颔首,衔了一缕笑意望着他:“依你的性子,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来这里见我,想必是不想迁走吧?”
“对!我……我也是来求您的!”额尔赫鸡啄米似的点头,急急道,“求求您不要让我挪走!”
“这是为何?建州卫乃是建州三卫之首,你又是人神,即便你迁过去了,李满住应该不敢亏待你才对。”朱昭奕颦眉暗忖,“不过董山好端端地提了这样的请求,倒是出乎意料。能抚养人神,他脸上何其有光,况且你也是随他家姓的,他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把你这个人神拱手让人了?”
“他不过是想把我支走,好让我不插手他的闲事罢了! ”额尔赫撅起嘴愤愤道,“他怎么能连自己的人神都这般忌惮!”
朱昭奕他细细地解释了一阵,开口回应时,声音竟在刹那间冷肃了几分,正色道:“我记得他私通朝鲜,已受朝廷申斥,还敢有非分之想么?”随后意味深长地盯着额尔赫的眼睛,“你身为人神,可是身负辅佐之责的。”
额尔赫对上朱昭奕的目光,陡然生出一丝畏惧。他静默了片刻,方道:“国本,我们那儿的人打猎时,常常会用猎犬。我家里也养了一群。”
“其中有一只,生得漂亮,腿脚也灵活,最为得力。可不想有一日……这只狗得了疯病。”
“那时候我急疯了,寻了好几个大夫,一个个的都说治不好了,须得尽早处置了它,免得传染了剩下的狗。”
“一开始我不信,可后来我知道了,它病得厉害,已经没救了,无论我再怎么喜欢他,也断不能留活口了。”
额尔赫定定地抬起眸子,走近了朱昭奕,靠在他身边,声音徐缓而坚定:
“若是其他猎犬也染上了疯病,待到我要打猎的时候,又有谁能帮我呢?国本,我明白,纵然我保不住所有猎犬,也必须保住一群,而不是一只。”
朱昭奕的眼神里先是惊异,继而再是投去一丝赞许,将额尔赫搂到身边。
这时额尔赫的声音却蓦地变轻了。他有些惶恐,不敢与朱昭奕对视:“可那只猎犬还未到无药可医时,还请国本恕我……还要对它倾尽全力了。”
朱昭奕淡淡一笑,伸出手握住额尔赫发凉的手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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