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真凶认罪收监的那日,朱昭奕下令放乌勒登出宫,回到自家首领身边。他同乌勒登道别过后,便立即携了陈月生前往顺天府大堂,乌勒登随即也被马车送回会同馆中。
乌勒登回到自己在会同馆的居所,于门口处迟疑了片刻,扒着门,把脑袋探进去环视了一周,只见指挥使与诸位副使正在里头喝茶。乌勒登原以为他们盼了好几日,得了自己出宫的通报会早早地就守在门口接应自己,一见此状,竟有微微的失落霎时间笼在心头,随即撇撇嘴,谢过送自己出来的几个小宦官,便进去了。
乌勒登站在门的里头,喊了一声:“首领!”
听他一声呼唤,那几个正喝着茶的人方才有了反应,立即迎了上去,却也不急着追问他什么,只携他坐下,拿了一些点心给他吃。
“我听国本说,下毒的人已经认罪了……”乌勒登见他们今日的模样与自己入宫临行前的焦灼大相径庭,便有些疑惑,小声道,“难道你们……”
“我们?我们怎么?”指挥使犹自喝着茶,似是胸有成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还啧啧叹道,“这汉人喝的茶,味道就是跟咱们的不一样,可稀罕着呢。”
乌勒登只觉越发不对劲,便急道:“可我……可这几日国本什么都没问我,我也什么都没有说啊!”
“嗯?什么都没有问?”指挥使乍然一愣,暗暗嘟哝,但也只是一瞬的稍稍惊异,便归于镇定,“够精。”
“什么?”乌勒登扭头问。
“罢了,他问不问,现在也已经无妨了。”指挥使把乌勒登抱至自己两膝之上,揉揉他的小脸,倏地大笑,“左不过,今日旁人认罪,跟咱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此时顺天府大堂内,朱昭奕端坐于堂上,猛哥帖木儿代额尔赫出庭,凭着正三品指挥使的官衔,得赐座于堂下左侧;右侧留出一席之地,稍后带犯人上堂;陈源和他的伙计作为证人,亦跪于堂下。堂中一派肃静沉抑,静得仿佛连小小飞虫振翅的声响,落在众人耳中,都能化作乍起的惊雷。
由于此案事关建州诸卫人神,须由国本朱昭奕亲审,因此府尹、府丞等一众顺天府官员一律回避,只留衙役、笔吏等于堂内,几名衙役向堂下觑着,鹰瞵鹗视,叫人心惊。
朱昭奕命两名衙役去牢中带那犯人上堂,不到一刻,衙役便押了一名钗环散乱的女子上前。这人俯着身子,看不清容貌,朱昭奕见这人竟是女子,又观其衣装及体态身形,应是汉人,且尚在妙龄,并非自己所预料中的海西贡使,便不觉蹙眉生疑。
“阿檀?”待那犯人抬起头,朱昭奕看清这人竟是苏檀,不由惊呼,“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回国本,下毒的那个人……”苏檀被押至右侧跪下,缓缓抬头,往日里清脆的声音变得沉沉,淡然中带着一丝颤抖,眼神直视着地面,“确实是我。”
朱昭奕只觉不可置信,猛哥帖木儿亦震惊不已。他最见不得额尔赫受苦,见了苏檀认罪,便握紧拳头,指骨咔嚓作响,就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下一刻便要将她生吞。
“国本,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狠毒,竟敢施计加害人神,当真是罪不容诛!”猛哥帖木儿讶异之余,拥紧了绒皮外袍,嫌恶地拂袖,牵扯得身上缀着的兽齿饰物锒铛作响,“额尔赫不过是一稚童,与此人无冤无仇,额尔赫何错之有,居然会被这小姑娘下此毒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断不可留于世!”
朱昭奕喝令他镇静,随即向陈源与他的伙计道:“阿檀自幼被赵兄抚养,向来是个聪明良善的姑娘,我也时常照拂,如今你们却说,是她给人下毒?”继而竖眉道,“证据呢?证据呢!”
陈源向朱昭奕呈上一张写满了字的白纸:“国本,这封认罪书乃苏檀姑娘亲笔签字画押,还请您过目。”
朱昭奕接过那认罪书翻看:“陈源,为何这东西会在你手上?”
陈源道:“苏檀在喜乐楼给那位人神下毒,致使我与喜乐楼的伙计们皆是无辜蒙冤已久,心中不平。她来找我坦白一切,我便让她写下这认罪书,存放在我这里,自然比她自己收着更为妥帖。”
朱昭奕又将那认罪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见纸上字迹确为苏檀亲笔所写,苏檀也一口承认。朱昭奕虽打心底里不愿相信,但人证物证俱在,他也刹那间有些无所适从,握着认罪书的双手开始发颤:“阿檀,这件事……真是你做的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呢!?”
就在这时,赵安竟不顾衙役守卫拦阻,冲入堂内。作为一个曾当权的国本,他自然是知道擅闯公堂乃是大罪,但他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许是从前自己作为国本时,在天子王侯、文武朝臣间周旋,世间尊荣握在自己手中,却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已久,少有用尽全心待一个人,如今早已卸去满身荣华勋望,也无望重拾,好不容易偶然得了苏檀将其抚育成人,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聊解闷乏。眼下苏檀有难,赵安为了护她,倒是什么也不怕、什么事都抛得开了。
赵安急促地跑入堂内,口中不停地喊着苏檀的名字:“阿檀!阿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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