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帏帽飘落在地，因此露出了帷帽下的那张脸。
月攀中天，流银似瀑，照得这深巷里幽光微明。
阿桓知道自己闯了祸，慌忙要将那人扶起，可低首间却在见着那人的脸时给惊了一跳：“你的脸！”
那是位一身素白的女子，身姿窈窕，如弱柳扶风，乌黑长发披落肩头滑似绢缎，若只见背影当是美人无误，可若见着脸——便似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
那张脸上竟生满细密的黑褐绒毛，夜里瞧来便如野猴成了精，戴上女人的长发、穿着精致的衣裙，蛊惑着误入的旅人。
她生得是怪，举止却如同闺中少女一般，又羞又骇。她抬手想要捂脸，泪水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阿桓细细瞅了她两眼，恍然道：“你是方才林子里那个人？”
那女子咬着唇一语不发。
阿桓面上也不见嫌恶，反倒认认真真将那少女打量了遍，犹豫道：“你怎么长得毛茸茸的……”
那女子避开脸，泪盈于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生得很丑，对不对？”
“不丑不丑，”阿桓说得倒是实话，他眼里从来只有貌美如花的兄长，他人于他如路边野草顽石，美与丑并不区别，他兴致勃勃，对着这满身绒毛的女子颇为好奇，只当是遇着了什么奇珍异兽，“你能让我摸摸不？”
女子咦了一声，掩在绒毛下面的双颊不觉浮了淡淡的红晕，一双掩在绒毛之下的双眼映着寒月盈盈如秋水泛波，竟有一丝惑人之意。
然而面前的青年却似傻乎乎的，只盯住那满身的绒毛搓手连连。
她犹豫良久，似不忍心让那青年失望，缓缓向着他伸出了一只手，宽袖向后滑落露出纤瘦的臂腕，同样是生满了细密的黑褐绒毛。
阿桓也不客气，仿佛登徒子般拉着女子的手，在手背手臂之间摸了又摸。
绒毛触手生温如上等的狐裘，更添手感嫩滑细腻柔柔绕指，他难得见着这般新奇，越发跃跃欲试，想牵回家去：“你……你可愿意随我走？”
那女子未料话题如此跳跃，失神了片刻，忽然道：“我叫殷颖，你……”
她话未说完，阿桓却转头向身后竖着耳朵倾听了半晌，蓦地松了抓着她的手：“我哥哥在找我！你在这等我片刻！”
不等女子应声，他已如风一般嗖地没了踪影，徒留那少女伫立原地若有所思。
“小姐！”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子深处传来，不过片刻便有个青衣少女自阴影之中走出，一身秋色不掩二八芳华，雪肤花容如一弯梨花月，姣美动人。
“小姐您怎又跑来这了！”甫一见着那女子，她便忍不住埋怨着：“今日岛上可有生人来访，若让岛主知道您私自出来可又要责罚于奴婢了！”
她声音亦如风铃般清脆悦耳，絮絮叨叨间抬臂露出手里拎着的雪白小兽：“奴婢可给你逮着这只小畜生了，你可莫再乱跑了！”
那雪白小兽给捏着后颈无力动弹，只有不断嘶嘶哀嚎，企图唤醒面前女子的一丝同情。
哪知素来宠爱她的女子却是连眼神也不愿施舍与它，唯是定定地望着婢女清丽的面容，话语间透着几分犹疑：“你的脸……”
她抬起绒绒细手，徐徐抚过婢女的脸颊，细细描摹上那秀丽的眉眼。
婢女被她摸得微微一怔，也不敢轻易动弹，局促道：“小姐？”
那女子侧首望着阿桓离去的方向，幽幽道：“我想拥有你的脸。”
婢女愣了良久，她低了头掩去眼底那多余的情绪，柔声应着：“奴婢这张脸从来都是为小姐您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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