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州陪妈妈吃饭，妈妈问他上午都做什么了，又嘱咐他下雨天冷尽量不要出门，他满口应着，丝毫都不敢让妈妈发现他已经感冒了，不但努力装出轻松的样子，还把根本不想吃的饭尽数吃完了。
苏荷也吃完了，盯着赵钦州看，笑问：“今天怎么了，你好像很高兴？ 胃口都比平时好。”
赵钦州其实胃里很难受，故作轻松地笑笑，摇头道：“没有，我每天都高兴。”
“你呀！”
苏荷撑着头，满脸怜爱，又有些心酸。
她的宝贝儿子，心肝一样的儿子，模样好性格好，要不是当年那场病，他也不会……
有时候她总忍不住抱着希望想，这孩子除开耳朵的毛病是铁板钉钉的事改不了的，但他应该不笨，只是脾气太好了，凡事忍耐，才显得比别人迟钝吧？
可是这样好的孩子，怎么其他人，连他自己爸爸都一样，就只顾盯着他的缺陷，却不能欣赏他的好处呢？
苏荷不爱怨天尤人，只有在心疼赵钦州的时候，才会对老天的慈悲产生怀疑。
赵钦州已经把餐具都收拾好，准备回去了，离开前特意到摊前问赵承德晚上想吃什么菜，赵承德正给客人打称收钱，没顾得上理他。
苏荷走过来推赵钦州，安慰道：”傻小子，你爸就那破德性，自己不会做，还挑三拣四，你别管他，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
赵钦州点点头，却没走。虽然有妈妈在，赵承德多少会收敛些，但他还是想自己尽量做得让他满意。
这会儿又有人来买菜。
因为都是熟客，赵钦州天天往市场里送餐，所以也认识不少客人，见了面难免要打招呼。
客人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喜欢贪点小便宜，斤斤计较，嘴巴还厉害，摊主就没人说得过她，在这个市场里都算名人。
看到赵钦州，她那双双眼皮过于深刻的眼睛马上亮起来，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捏，仰着头夸张叹道：“哎哟乖乖，又来给你爸妈送饭啊？看你把你老子养得多好，自己怎么就没半两肉？ 这瘦巴巴的，比地主家的长工看着还可怜。”
她这嗓门大，说句话半个市场人都听到了，对面的摊主就笑着接道：“王姐你这是心疼了？心疼今天就多买点菜啊，赵老板心情好，没准就舍得给赵小老板加餐了。”
大家都是熟人，平时这样互相挤兑开开玩笑是常有的事，赵承德倒是不会当场垮脸，憨笑两声就过了，但等客人走开，他对赵钦州却是没有好脸色，尽管从不明说，那意思却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赵钦州自知让赵承德没面子，在他面前从来都不敢对视，说话总是微微勾着头，这会儿赶紧问他晚上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他每餐都喜欢喝点酒，下酒菜总是要的。
“烧条鱼可以么？ ”赵钦州主动建议，因为赵晋州喜欢吃鱼，他放假在家时会经常做，赵承德偏爱弟弟，连鱼都格外青睐些。
赵承德坐回凳子上抽烟，不耐烦地呵斥：“自己没点脑子吗？这点小事都要问！”
“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赵钦州买完鱼，苏荷赶着追出来，往他手里塞了几张钞票，他反应过来又推回去，说：“妈，我还有钱，买菜够了。”
苏荷握紧他的手道：“给你就拿着，想买点什么自己去买，我整天在市场里忙得都顾不上你。”
“没事，我也，帮不上你们。 ”
赵钦州是真觉得抱歉，苏荷理解他，伸手抱了抱，叹口气说：“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从市场出来没走多远距离，赵钦州胃里翻得受不了，蹲到路边把中午塞进去的东西全吐了，吐得涕泪横流头晕眼花。
他因为太清楚感冒有多麻烦，平常就特别注意，今天早上淋了一场雨，他就自觉吃了药，但现在看来吃下的药没起作用，这场感冒势头似乎已经挡不住。
好在下午没什么事，晚上很晚才要做饭，赵钦州回家后撑着浑身酸痛把鱼收拾好，又吃了一次药就躺下了。
大概因为发烧导致身体心理都很虚弱，赵钦州一下午都睡得很不踏实，平时脑子怎么都转不动，这会儿倒是乱七八糟塞了很多东西。
一会儿梦到他被车撞了，还能亲眼看到自己被高高抛起得画面，一会儿又梦到被关到某个没有光线的地方，棍子往身上砸下来的时候，他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黑暗里急促沉重的喘气声，又或者回到小时候，赵晋州那时更小，被一条野狗追着到处跑，他追上去把狗引开，结果那狗掉头就咬住他的腿，赵晋州却在旁边奶声奶气喊他傻子…
虚虚实实的梦境一个接一个，赵钦州两条腿好像压根没停过，晚上惊醒，更觉得像才刚行路万里，周身酸痛，换上的睡衣全湿透了，恍惚半天才弄清楚自己原来还躺在床上。
起床找手机看时间，七点半，有几条未读短信。
姚乐乐：“小可爱，我下礼拜就杀青了，回去找你吃饭。最近忙都没看直播，你怎么样啊，也不知道给我发信息。 ”
妈妈：“今天市场没什么人，晚上我早点回去做饭。”
妈妈：“家里有葱没，要不要我带点回去？”
最后一条是没存名字的号码：“赵钦州，因为你老子要被发配到西伯利亚了，这两天就走，你欠我的钱先记账，等我回来一起算！要是敢赖账，老子就上你家菜摊子收钱去。”
隔半小时还是那条信息说：“怎么不回信息？？？晚上直播给我表演一段节目，我要高兴了，利息可以给你少算点，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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