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连忙自省，不该随便说出这种发烧烧傻了才会说的话，但祸从口出，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只好清清嗓子说没有，你不要妄想谋权篡位。
“你在位一年能有三十天上朝就算不错，我有什么可谋的。”
他叹了口气，问吴邪你是不是又惹上什么事了？我说没有，只是出差一时回不去。王盟显然没信，嘱咐我说老板你可别出事了，你连个太子都没有我谋来的位传给谁啊？
“你哪来那么多屁话？”我要他开车别打电话，挂了挂了，收起手机之后我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雨村的一年当中大部分时间都是阴雨，今天难得的好天气，甚至村外瀑布的声音也清晰可闻。他们把我扔下，我需要自己给自己找活路。我打开手机查了查地图，觉得二叔他们大概傍晚就能到目的地。不知道胖子他们会在那里遇见什么，我这样想着，突然听见门外狗叫。
村里不多养狗，养狗为了看家护院的少，生人进去也不怎么大呼小叫，能招动物这么讨厌的多半煞气冲顶。我寻思谁人这么猫嫌狗厌的？一抬头，发现果然是冤家。
“吴邪。”黎簇站在院门口看我。
“你怎么残了？”
我估摸着这小子是跟着二叔的队伍找来，一问还不是，他居然认识那刘丧。
“之前给你看的有人偷拍张起灵的照片就是他给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黎簇过来摸了摸我的腿，被我挥手打开。
“没什么，你来干嘛？”我问他。
“来看看你。”他眉目间戾气似乎没那么重了，这些日子看来真的成长了。我最近也没怎么打听他的事，他好像也一直不在北京，不知道怎么忽然想来找我。
“我去见苏万，他跟我讲你不太好，我寻思来看一看。”
我想起苏万和我同住的那段时间，问黎簇他现在怎么样？黎簇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你不先问问我？”少年人属狗的，说急眼就急眼。我说哦，那你怎么样？
“很好，好得很。”看得出黎簇被气得够呛，咬牙狠狠瞪着我。我心说还是差了点火候，之前人家不都叫他一声黎爷么？觉得应该是个狼崽子，怎么瞅着像哈士奇？
“你这样还享受什么田园生活？趁早回去住院不好吗？”黎簇推着我回屋问道。
“我不喜欢住院。”我被他推得差点没掉下去，要他悠着点。
“再说我还有别的事……”
“你还有什么事？你非得把自己折腾死才算完吗？”黎簇怒道。
我叫他消消气，倒杯茶来自己喝。我自己摇着轮椅去厨房转了转，发现没什么吃的，于是招呼黎簇过来问他吃饭没。
“……”
他似乎为我完全不为所动气着了，整个人散发着我要打你的气息。我敲了敲自己的腿，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想了想这也是个机会。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残废，而且随时准备送死，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回头？”
黎簇突然抬头看我，那目光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从未见过——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额，不如我们还是先吃饭……”
我底气不足，摇着轮椅想要避开他。黎簇起初没动，我也不敢放松警惕，直到他真的从身后死死把住我的轮椅，我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吴邪，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糊弄？”
我想说没有，但又不知道他说的是哪方面。轮椅挣脱我的控制一寸寸朝他拖过去，黎簇弯下腰与我平视。
“吴邪，没人比我更懂你。”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想去追他们吗？”
医院下午给我打电话去取报告。我受力均匀地平铺在床上，这让我的痛苦也被平摊，不至于某一处特别难受。黎簇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顶多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抱我上床，之后我就没有意识到他干了什么。我身下的衣服被汗水打湿，现在黏黏的粘在我的身上，从湿透的床单上爬起来好像扒了一层皮一样。我爬到床边去喝水，黎簇看着我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一样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我：
“你是从来不求人，还是只是不求我？”
他将水杯递到我嘴边，看来还是舍不得我太过辛苦。我拍拍他的头，要他不要太难为自己。
“你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冷酷无情和不可救药，我当年是没得选择，现在康平盛世，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黎簇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这话该对你自己说才对！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看看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事真的是一个绝症患者应该操心的吗？”
我要他不要太大声。我很累了，即使是间断地睡了几次还是很疲倦。我要黎簇自己找凉快地方呆着，我需要好好休息。
“医院不可能这么早出结果。你要是有精力就去帮我查查，看是谁打电话过来。”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直到半夜才睁眼，黎簇就睡在我旁边。这孩子睡着的时候也皱着眉头，看上去苦大仇深。我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但是起床难免要惊醒他，于是眼睁睁看着黎簇戒备地睁开眼。
“我要上厕所。”我有些羞涩道。
黎簇抱着我去了厕所。我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在马桶上试了几次也站不起来。黎簇在外面听到我叫他。我让他等等，帮我放一池洗澡水。
“讲究还不少。”他白我一眼，但还是帮我去放水。我从背后看着他，忍不住问：
“你到底看上我哪里？”
黎簇没有回头，手指在浴缸里搅动，好久才收回手回来抱我。
“爱你不洗澡。”他好像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爱你岁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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