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瞎子家出来，我才发现他住的地方离我昨天晕倒的地方有点远。变态瞎子果然跟踪我么？我搓搓手，给坎肩打电话让他去给我取车。坎肩电话里闷闷的嗯了一声，听着有点不情不愿的。我啧了一声，问他有屁快放。
“东家，您最近有点不太对劲啊。我看了有点害怕。”坎肩在电话那头说道。
“您小心点，别玩得太狠了，要不咱没法跟二爷交代。”
我冷笑一声，告诉他知道了，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接下来一个月，我密谋干了件大事，以至于最后把我爸妈都惊动了。我被勒令回家吃饭。回家那天我正赶上感冒，前一天晚上烧得打摆子，早上去近边的医院打了吊瓶，现在正是有点踩棉花的感觉。我心中暗叹这感冒来的是时候，也许能帮我躲过一劫，但眼泪鼻涕的感觉实在太难受，我又不得不乖乖吃药。
张海客最终还是走了。多来这么几次我想我也摸清楚了他是怎么回事。他喜欢我是真的，但不知道是张家人天生谨慎还是怎么的，他对我依然有所保留，不像其他几位要死要活的。张家人注重存留，无论他这份给我的真心在他看来占了人生的多少，张家人身体里好像天生就有保护机制，总有那么一部分不能被算在内，于是抽身也抽得容易。之前被闷油瓶逼走也好，站在酒店大堂不动也好，他总是在衡量一个度，这个度能让他恰好不越界影响生活的常态，又能满足他对于喜欢我这件事付出的真心，这也是为什么我从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费洛蒙失控的原因。对于他的这份感情我觉得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张海客想要突破自己。他前半生一直在做我的影子，做一名张家人，然而却从来没有活出自己——他永远无法突破那个度。可是我已经玩够了这恋爱游戏了，没有精力陪他一起探索人性的阴暗面。我和他平静的告别，到最后也没能去香港看一眼他为我买下的点心店。
这次感冒没带上肺子，我觉得还好，为了提神我在楼下抽了会儿烟。烟屁股烧到我指尖的时候车正好停在我面前。我扔掉过滤嘴，开门坐了进去。
“小花。”我跟他打招呼道。
解雨臣一路上没理我，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专心致志开车。我们算来也很久没见了。上次他们几个挂在我窗外就是他想的招，但我这地方连带我家都是解雨臣亲自装修，抗击打能力堪比中国银行，根本无法从外面突破，算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我们沉默着一路开到了我爸妈住的小区，下车之后他让我等等，从后备箱拿出几袋东西。
“亲儿子这种场合也不能空手。”
我接过小花周全的准备，颇有一种跟着媳妇见未来老丈人的错觉。我谢过他，拎着东西上楼。父母住的小区是老式楼房，没有电梯，区区三层楼爬的我眼冒金星。小花就站在我前头等着，看我喘匀了才按门铃。
来开门的是我爸。他见到小花还有点意外，热情地给他迎进去，我倒像个空气似的被他们晾在一边。我内心苦笑，把东西放好之后找了个角落坐好，耳朵渐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我突然起身还给他们吓了一跳，只说我想回屋躺一会儿，接着逃似的飞奔进屋。
我屋里的摆设没怎么变，看来老两口都是精心打扫的。我脱了外套缩进被子，无论怎么抱紧自己还是止不住抖。我必须在今天开席之前睡一觉，把我的视力听力睡回来，不然一会儿突然在桌上飙血可就难看了。可是我越是着急越睡不着。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脑袋里像是有一列火车轰隆轰隆呼啸而过，浑身关节都在打架，嗓子疼得冒烟。就在我马上要忍不住无声叫喊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人抱住了我。
我听不到，不知道这是谁，但直觉应该是小花。他轻轻抱我一会儿，一只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拍。我被他的怀抱安抚，渐渐平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居然真的被催眠睡了，醒来的时候小花已经不在屋里，表针指向一点，我睡了一个小时。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道菜上桌。我不知道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但显然桌旁几人看到我都像见鬼似的。我妈先愣住问我是不是哪不舒服。我抹了把脸，说昨晚没睡好。
“你要是睡好就怪了。”我听到我爸在我背后说道。
我去厕所洗了把脸，用凉水拍了拍精神好了些。出了厕所，看到小花旁边是我的位置。我走过去坐下，就见我爸用酒杯敲了敲桌面。
“来，我起一杯，我们吴家祖坟冒青烟，吴邪出息了，这杯我敬你。”
我爸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说话时即使不带笑意也可以看见深深的笑纹。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拿起桌上的酒杯跟他碰了下，一饮而尽。
“你不说点什么吗？”我爸还是不肯放过我，看我喝光了让小花给我满上。我胃里除了出门的时候塞进去的几个药片就没剩什么，喝这一杯下去简直像吞刀片一样。我拍了拍脸，抢过小花犹豫的酒瓶给自己满上。
“二叔，我对不起你。”我举起酒杯。
“请您放心把手上的生意交给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就是这场酒的原因，也是我最近做的牛逼的事。我架空了二叔手底下的人，而且不是那种正常接盘。我搞了些小动作，彻底把吴二白的名声做臭。我要的不仅仅是他手底下吴家剩余的产业，还有吴二白能调动的所有人脉。我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常常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恶心，深夜里抱着垃圾桶狂吐。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日子里，强行将自己的底线一压再压，直到今天一切收网，我来爸妈家赔罪。
而这场仗，我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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