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嘬了嘬牙花子，点点头说行。
“不做徒弟做师娘吧。”黑瞎子抓过吴邪的手，冰凉凉的一只爪子，凉得让人胆战心惊。吴邪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笑着摇了摇头。
“我闭眼前问过你，是不是玩玩而已……”
“我没承认。”黑瞎子抢白道。
吴邪用一种悲凉的目光看着他，这目光让黑瞎子甚至有些想要后退。他也到了这种穷途末路的地步了。无论这些天他在解雨臣等人面前表现得多无赖，不过是仗着这些人都是局外人，吴邪与他的事情外人无权插手，但现在正主醒了，不质问也不生气，只凉凉一句不想认他做师父了。
或许也不仅仅是师父。
吴邪接过伙计递上来的东西慢慢地吃。他皱着眉，脸色阴沉沉的，似乎沧桑许多，比他当年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要可怕的变化。黑瞎子不敢说话，看着吴邪吃得胃疼。他喝了几口，把粥放下，笑着说他想通了。
“我得好好活着。”吴邪捻了捻手指上粘的粥，干掉之后变成脆脆白白的一层膜，一吹就掉粉末。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张起灵用他的命把我换回来，我得执行他的遗愿。”
吴邪脱胎换骨，道出令人惊讶的信息：
“他想我结婚生子，好好过完普通人的一生。”
吴邪不说话了。他又回到被窝里睡觉，眼睛闭得紧紧的。他不想与人交谈，就仿佛五感依然封闭着，等到解雨臣意识到的时候，坎肩居然已经把吴邪和解家的一些交易断了。他怒气冲冲地冲进病房，看吴邪****干呕，忽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不要生气。之前我总想着会有你帮我看这烂摊子的一天，于是从来生意里都带着解家一份。现在我决定了要自己扛起吴家，自然是要把后路斩断。”
吴邪揉了揉发红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他走到水池旁边去漱口，毛巾擦了擦脸。
“你何必对自己这么狠。我帮你又不收利息。”
解雨臣面对这样的吴邪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在那些日子里见过这样的吴邪。他偏执而冷漠，目的性极强，即使连像他这样的人都会露出柔软的怀抱去暖他，吴邪也依然心硬得一丝转寰不给。吴邪整整齐齐抖好手巾，对人摇了摇头。
“你这是在害我。”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的确是太生**，于是眼神又软下来。
“我知道的，小花。你对我最好。”
他们就这样在病房里相对无言。解雨臣守了他那么久，用上这辈子所有的天真烂漫去算计一个吴邪醒来会爱上他的童话，但却只换来这么一个硬邦邦的石头。他笑了，想到自己真是好人没好报。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从喉咙一路凉到心里。
“黑瞎子又来过吗？”他问。
吴邪点点头。
“他还不懂，总会懂的。”吴邪说。
“张海客呢？”
这一次吴邪露出了不忍的神情。解雨臣突然疯狂嫉妒，偏执狂一般憎恨张海客的遭遇。只见吴邪拨了拨刘海，低声道：“我对不起他。”
“我让他回去了。”吴邪捂着肚子。
“不要再回来了。”
事情总会纠缠一阵。吴邪的快刀只能斩断他自己的乱麻，却斩不断情思。他在医院待了一阵就不肯继续住下去。医生看着前两天还不能下地的某人亲自坐在自己面前和他商量出院的事，敲敲桌子问他：“你不要命了？”
吴邪这两日在医院住出个仙风道骨吸风饮露的感觉，病号服搭在肩上也像黑帮老大似的威严。坎肩负手站在他旁边。往常这种装逼的活都是王盟来干，现在那人已经金盆洗手，坎肩自然成功上位。
“如果必须住院可以转院。”坎肩看着东家略有些不耐烦，做出最后妥协。
“我们没钱了。”吴邪突然在后边说道。
“住院费就够交到今天，不给您添麻烦，我想死的离家近一点。”
吴邪抓着外套出去的时候坎肩和大夫都是一样蒙逼的神情。吴邪出门后自己换好了衣服，拿着新买的手机给胖子那边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了？”
他乘电梯下来，一楼的小卖铺买了包中华，不是抽得惯的牌子。老板送他一只打火机，吴邪谢了，走到吸烟处点燃。
“小哥失忆了。”胖子在那边声音古怪道。
吴邪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他拆开包装，肩膀夹着手机，点着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受体在他的身体里逐个复苏，甚至带着些炸裂的快感。，让他一时有些飘飘欲仙。
“先弄回杭州，找个脑科住一阵子。”
他很快挂了电话。坎肩从后面追上来，跟他指了停车场。他们已经买好机票，当天中午的飞机回杭州。吴二白知道他回去直骂他胡闹。吴邪问坎肩是不是都办妥了，坎肩有点犹豫的点点头。
“东家，您不太对劲。”他欲言又止。
“不跟解老板打声招呼吗？”
吴邪催他上路。他醒了之后便不叫人陪了，黑瞎子张海客即使无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到底是被吴邪决绝的冷漠搞得伤心。他知道他们还会追上来，但是他没有力气多费口舌，于是不如找个时间彻底消失。他觉得这很好笑，原来闷油瓶当年的失踪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居然是轻松的。吴邪拿着登机牌站在首都机场，回头望了一眼北京难得的晴天。
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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