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虫鸣，窗外传来沙沙声。阿九回眸时，已不见玉蝶的身影，他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香囊，还有一柄短萧。
香囊精致秀丽，而萧身上歪歪扭扭刻着三个字——对不起。
阿九一怔，将东西拾起捏在手心，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却又如昙花转瞬即逝。他曾经对玉蝶有过短暂的倾心信赖，就像溺水的人在困境中，拼死抱住的稻草。
后来，虽然所有感情都湮灭于欺骗，但若论伤害，他给对方的也不少。
这世界本就非黑即白，玉蝶并没做错什么，亦不必为所谓的‘欺瞒’道歉。只能说立场不同，他比当时的自己要清醒得多。
阿九把萧和香包随意塞进了柜子里， 稍一侧眸，在铜镜中看见了表情平静的自己，眼神空洞，眉宇间覆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午时，祝晴之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随性靠在了桌边。他这些天和皇帝签署好了协议，过几日只需回祝家堡一趟安排好制作和运送武器的事情，就可卸下这重担子了。
“你看，这是你设计的那东西，我让他们先制了一柄出来。”
祝晴之满脸喜气，手中高举长约六寸的青龙戟，此戟外观肖似游龙，单月牙，尾部还悬系着彩钺，赤色的杆上绘有猛兽，看起来颇为威风。
阿九颔首道，“比想象的要好一些。”
“简直好太多了，你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对了，这柄戟我会让人送给白阙子，你俩住得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有武器也能护好你。哈哈，看来我当初把他安排到你身边，真是明智之举。”
阿九轻轻一笑，抬眸道，“哦？我还以为祝少主让他住隔壁，只是为了监视我。”
祝晴之一顿，抬手啪地拍到阿九脑袋上，“你这小子说什么呢，我犯得着这么做吗？再说，就算监视也是为你好！你总是乱跑，让人不省心。”
“那阿九在这里多谢祝少主了，坐下喝杯茶吧。”
他眨了下眼睛，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置茶煮茶斟茶，动作一气呵成，纤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祝晴之也不推脱，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待三杯茶水下肚，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这是谢梓安的回信，想看不？”
阿九伸手欲取，祝晴之急忙藏在了身后，笑道，“叫我声祝哥哥我就给你。”
“怎么不叫啊，害羞叫不出口？”
“喂，真不想看？厚厚一叠呢。”
阿九毫不理会对方的嬉皮笑脸，挑眉道，“你觉得你的年纪适合么？”
祝晴之瞬间怒了，臭小子肚子里的坏水越来越多了，一天不收拾还学会了明嘲暗讽，“怎么不合适？你是不知道我每次路过，姑娘们都挥着帕子喊我祝哥哥，还送我很多帕子香囊。楚笙馆的小倌也说我风流倜傥，像是不及弱冠的少儿郎！”
他越说越气，还想高谈阔论却被阿九一句话给堵住了，“三殿下也知道您喜欢去烟花之地？”
祝晴之焉了下来，见阿九目不斜视，嘟囔道，“没意思。”他大力把信拍到桌上，发出一声惊响。
阿九嘴角上扬，取来拆开信封，一根小枝条掉了出来，接着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木樨花香，丝丝入魂。
金秋时节，木樨花开。
他心间一悸，急忙抽出信纸。
信中言，谢梓安路过了天佑国，悄悄潜进襄王府，府邸虽已败落，但木樨开得昌盛，于是取顶端数朵，连同枝条寄了回来，但可惜寄到时花应已枯去。
——奔波数月，到此方觉安心，你曾经生活的地方，总会让我向往。这片美景亦使人安心，我终于明白当初你说的‘木樨花香，在魂不在形’，此行得以圆满。
阿九指尖颤抖，木樨花常见，但故里的那一枝却阔别多年。谢梓安知他所想，知他所念，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他痛苦已经过去了。
阿九坐直身体，饮一口茶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下，他已经学会了隐藏情绪，纵然心中波涛汹涌，但面容依旧云淡风轻。
待眉宇长舒，他继续往下读。
上回自己托祝晴之捎信，主要是想问余念白的事。意外的是，谢梓安并未多言他的过去。而是道，余念白当年与萧贵妃私交匪浅，两人看似不太对盘，却有婚约，只不过后来余念白毁了婚。
这个人浑身都是迷，对萧氏的执拗更是让人震惊，谢梓安暗查过也探不出多余的消息，只能说或许两人在余念白入朝为官前有过段故事。
谢梓安没有问他为何会想知道余念白的事，只在信中反复强调这人不简单，务必万事小心。
信的结尾，谢梓安还提到襄王府灭门之事，并说已有眉目，不日便能将贼人活捉，风波过后，定是太平长乐，
阿九把信合上，像之前那样放在烛火上烧了。七粒药丸，如今只剩四粒。他应该只有四个月的命了，没有未来，没有太平长乐。
他现在只剩一腔无所顾虑的勇气。
祝晴之突然出声问道，“玉蝶离开了，你不打算继续盯莫怀桑？”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过多纠缠，次数多了总会被发现的。”
阿九想起祝晴之手里有禹煊的把柄，转头望进祝晴之的眸子里，“我们现在只需等。但是，二殿下的事需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恰到好处地‘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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