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借机成事?”东烨不解地质问着。
紫檀木面具的男人依旧不动声色,淡淡反问道:“王爷难道知道君家玺令在何处?”
“可这次是极好的机会!”他有些焦躁地皱起了眉。
不像东临燕,他要登临天下必然都是要自己一点一点地谋划。从那一天开始,他心中便成了执念,日日夜夜梦回。
但如今,本以为是极好的机会,又是众人合力,定然能成,结果却是刺杀不成,软禁不实,两头都出了状况,不受他控制。
“机会将来还会有的。”那人不为所动,“东倾天如今身体不济,问她也是问不出来。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帝女,若是她一死,东西的下落定然是不知。”
“那东西就如此重要?”
男人看他一眼,冷冷道:“对我而言,比你的天下还重要。”
东烨好一会沉默。
“我只要君家令,其他的自然都是王爷的,何必着急。”他说了点软话,又顿了顿,道:“那位殿下心思玲珑,看得透彻,这次事情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宣战罢了。要拿到玺令,实在不易,硬来的不行,要那殿下心甘情愿去寻了交出来。”
东烨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却是忍不住皱眉,问道:“你确定她会?”
“女子,总归是重情的。”他这般说着,笑了笑,转而道,“听闻你同那春竹走得挺近?这与王爷的身份可不符。”
东烨抿着唇不说话,低垂眉眼,遮盖了满目阴沉。
那人低笑了一声,也不多言,径自离开。
他再抬眼时已经不见了座上客。
出了房间,在院子里站了会儿。
王府院子里是有个不小的荷花池的,但如今进了秋日,荷花都凋了,只余下那刺眼的一片残枝败叶。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他就这样站在一片荒芜的荷花池边上。
那池子里没有花,只有泛了黄的枝梗,水从来都是浑浊的,上头铺着长年未曾清理而留下的重重落叶。
如此风景,他看了许多年,记得清清楚楚。
只因那花池边上母亲尚且未历风霜,半抱琵琶,时弹时唱,暗了色的单薄衣裙在风里飘飘扬扬。她嘴角笑意温柔,是他见过最美的风华。
晚间的时候,东烨出了府。
街上已然开始清冷,但人依然不少,足以让他隐于众生芸芸,不显存在。
有人打着莲花灯过来,不着铅华,淡青色衣裙轻扬。
微微抬眼,端庄秀丽容颜上笑意浅浅,温和动人。黑眸在盈盈火光里闪动,染上一点温软的橙红。
那是春竹。
他在街角立住,等着她过来。
“阿夜。”春竹在他面前站定,亦如许多年前那般,唤着他从前的名。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要牢牢记住自己原来是不曾名为烨。
东烨微微眯了眯眼,觉得自己近来越发怀旧,无端想起从前。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那点微薄的记忆,一无所有。
“最近如何?”他照例问话,同她在街上走。
“一切如旧。”春竹依然是这句话。
她是不曾近身东临燕的,虽然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但也知道,那人很是平静,沉稳得超乎年龄。
聪慧如她,自然也明白,东临燕必然是对她有戒心。她却也乐得不必左右为难,毕竟说到底,陈年的恨与煎熬咀嚼得太久便渐渐失了原味。
那是这天下的帝女,自然要前途浩荡,一世长安,纵然以白骨铺路,以鲜血粉饰。
东烨不再说话。
他见着街上灯笼点点,火光明亮,映照了落叶,像是落下了雪。
大片大片,零零落落的。
“我记得你会琵琶?”他突然开口道。
春竹微微侧头看他,“阿夜可是想起夫人了?”
东烨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几不可闻地说:“嗯。”
“我会琵琶的。”她笑了,点了点头,“下次给王爷听。”
走了一会儿,东烨却又道:“罢了,不必。”
春竹不回话,轻轻摇了摇手里的莲花灯。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东烨突然唱了一句。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春竹接了下去。
唱的声儿小小的,尾音悠悠地荡了出去。
这条街走到头了,有卖货郎挑着担子过去,一架子的小东西,叮叮当当地响。
小孩子在后面追着,一边闹一边笑。
东烨停了下来,到那架子上买了个铃铛。
很简陋的小东西,上面的花纹刻得粗糙,简直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铃子很小,轻轻一晃,那声音也不清脆,有点钝钝的。
他将铃铛给春竹,“给你。”
“你从前给过我的。”
“还留着吗?”东烨反问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
自然是没了。
那样小的东西,又过了那么久,日子颠沛流离的,怎么留得住。
“不准再丢了。”东烨将东西放在她手心。
春竹忍不住笑了笑,抬眼看他,“怎么还是从前那样的性子。”
霸道又不讲理。
东烨由着她取笑。
往回走的时候,他问她:“你是不是不恨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恨过。”
活着便是不易,哪有那么多爱恨分得清。
“那真好。”他低低笑了声。
回了街角,要分开了,他拉着她袖子靠近她,然后说:“别心软,阿玉,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
“我没有心软。”她低下头。
东烨看着她,过了会,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抱歉。”他说。
春竹没说话,她只是退开了,然后往回走。
没有退路,若是输了,不过也是摔个粉身碎骨,了却一生。
她这样想着,终究是不忍心那人不得善终,所以……她不心软。
喜欢帝女请大家收藏:(m.zcwx8.com)帝女总裁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