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既望,册封大典之时。
这日天还未亮,宵禁刚过,城中主道却已挤满百姓,众人议论纷纷,竟比那市集还要热闹。
“听说这位帝女的册封要依行古礼呢。”
“什么古礼?”
“瑞国的古礼?这可有的看了!”
知情人俱是摇了摇头,一脸唏嘘之色,“当初古礼正因太过严苛,被一辈辈地消减下来。当年愿意行完整套古礼的皇室子弟再怎么也不过五指之数,今儿这皇女若是娇娇弱弱,只怕到时候寸步难行。”
有人偏要打听详情,许多人却又都是摆摆手,不愿再细说。
前方的街道忽而喧闹起来,隐约有人呼喊:“出来了!”
众人纷纷伸头望去,未见其人,却先听得环珮相撞的叮当脆响。一队女官先从宫门出,手执红绳相穿的各色玉石。五味女官依次排开,将玉石平铺在地。
玉石的色彩多样瑰丽,平铺开来有种惊心动魄的华美。
众人哗然,交头接耳相问。
有些人也是动容,惊道:“真是古礼!这是象征开始的——百色玉!”
还未来得及说清,众人便见黑衣华服的少女缓步而出。她没有传说中的绝世容貌,但一步一步她走得极稳,神色肃然,踏玉而过。
五名女官站在百色玉尽头,待她行到面前。
中间的女官将早已准备好的金铃系在她腰间,低声道:“殿下,慢行。”
东凌燕神色未动,只轻颔首,继而双手交于腹前,复又前行。
从宫门到册封台需过三条长街,古礼中不允许乘轿,她只能一步步自己走,五位女官跟随,以免坚持不下来,发生意外。
而要以此仪态,至少要行上半日。
她微微抬头,只见前方十里长街,不见尽处,楼榭重重,人如潮海。远处天边泛起一丝青白,如同霞光从屋顶破出。
她若为帝,这些人便都为她的百姓,是她拼尽所有也要守护之人。道阻且长,但那又如何,区区古礼,不过尔尔。她迈步,不知为何,脑海中纷纷扰扰,一字一句,都是少时君子卿所教。
“你是东临燕,是这个国家唯一名正言顺的储君。”
“你是女帝东倾天之女。”
“你是这天下,未来的主人。”
……
“你若为帝,必已民为先。”
铃声细碎,长街上却一片寂静,不闻人声。
只听得铃儿叮当,一声一声,极清。
渐渐日上中天,七月的天已然热了起来,众人见那皇女亦是脸色渐白,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她却一如来时那般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极端正。
百姓皆是神色一肃,心道:帝位之女,当是如此。
“皇姐当真在走十里长街?”东烨此时与大臣们候在册封台,一脸震惊之色,不由向身边女官问道。
“是,陛下要求用全套古礼。”
东烨望了望天上有些刺眼的亮光,心中百感陈杂。
当初礼官只让他进行古礼最后一个环节,他便以为东临燕也是如此。瑞国古礼中:十里长街,百色玉碎,九九云阶。其中最难,莫过于十里长街。
虽然因为这并不是瑞国古京城,并非真正十里,但是也不遑多让。何况这一路烈日高照,十里长街后还有九九云阶。难道女皇不怕东临燕半路昏迷?
再看这册封台上,大臣脸上高深莫测,世家子弟俱是面露忧色——毕竟他们在国学处学习,与东临燕相识,也算得同门,多多少少有些担忧。君子卿依旧无悲无喜神色平静,倒是南宫明泽,再没了那一脸嬉笑。
他按捺下心中情绪,继续等着。
天气越来越热,座中臣子却都是不敢置一词。帝女殿下还在走十里长街,他们这又算什么?
万籁俱寂之中,终于见得黑衣的少女从远处而来,伴随着铃声渐渐近了。
东临燕终于站到了与东烨并肩,她从第一阶候着的女官手中的托盘里拿过翡翠,掷于阶上。只听得叮当一声,上好的翡翠玉碎,带着金铃之声,少女的声音轻却字字清晰:“十里长街,望尽天下。”
语毕,她踏上第一阶,东烨随行。
东临燕屈膝,跪于那一地碎玉之上,长拜。东烨跟在她身后照做,两人腰间的金铃刚好落在白玉阶上,发出一声脆响。东烨微微侧目,只见得东临燕双眼紧闭,额角汗水落下,落在白玉阶上碎开,然后快速消失不见。
待金铃声落,她方才起身,又拿过一枚准备好的玉石,掷地,再上一阶,长拜。
百步玉碎,逐登长阶。
九十九阶玉阶,踏碎玉,登高台。
台阶边的宫人与世家之子俱是动容,然后渐渐开始喧闹。
他们见到东临燕走过之处,血染长阶。她抬步上阶之时,黑色的裙踞下露出遮掩着的赤足。
瑞国古礼,赤足而行,以昭其志。
一步一叩首,九九上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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