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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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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原来这麽多年,妳我不曾改变。

无论妳是忆兮,还是璎绯,我依然这般真诚地喜欢过妳。

命途早在初遇时便注定了曲终人散的结局,妳我能做的只有顺从命运的摆布。

爱恨又如何,最终还不过随风化为灰烬。

千古以来,谁能敌过一死呢?

我原谅妳,不原谅妳又如何?

洛依璃静静地看着火光淹没了璎绯的身影,直至烈火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堆黑灰。

那个曾经待自己温柔至诚,曾经对自己拔剑相向,曾经伤害自己的璎绯,已经消失了。

从此之後,世间再无璎绯。

那些怨恨丶那些真情,都已经随着这人的逝去而化为轻烟,遁入红尘。

洛依璃一直以来靠仇恨支撑着她的生命,此刻大仇得报,她却没有感受到意料中的欢欣雀跃,陪伴着她的只有无边的寂寞。

妳不在了,我还有谁可以怨恨?

洛依璃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经历过这麽多苦痛还能存活的原因都是因为璎绯。

妳本是我最爱的人,无奈最後却成为我最恨的人。

棋局早在开始便已布好,你我不过命运的棋子而已。

可惜,璎绯我恨妳是因为妳杀我父亲,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燕朝皇帝,是他下令要洛家全家抄斩。

我不毁掉这燕朝,难泄我心中之忿。

就算我身为祭师,杀掉影响燕朝国运的公主会使我永不超生,我也心甘情愿。

因为我有燕朝的无边战火和生灵涂炭作为我的陪葬。

成亲翌日,宫惜攸重新来到延陵蔽月暂居的府第前。

门庭冷落,积雪满地,掩不住那发黄枯叶。

宫惜攸缓缓地走上台阶,推开剥落的朱漆大门。

大门没有上锁。

宫惜攸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来到这里,明明她知道延陵蔽月不会再停留在这里。

关上大门,但见大树上枯枝光秃秃的,整个宅院显得这麽没有生气。

寒风萧瑟,犹如怨妇的哀叹。

明明之前这宅院都是这样子,为什麽那时候却觉得这里如斯温暖呢。

应该是因为那时候有她的存在吧。

她的存在,彷佛燃亮了自己枯燥乏味的生命。

可是自己却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甚至狠狠地伤害了她。

恨我吧,如果恨我能使妳快乐,那请尽情地恨我。

宫惜攸寂静无声地往前走去,狭小宅院的每一角落都曾留下二人的欢声笑语,後院上绽放的寒梅彷佛在取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伊人的甜美娇笑,已经化为昨日黄花。

回不到的过去,承担不起的责任,凄然辜负的深情。

原来没了妳的感觉,这麽寒冷。

延陵蔽月把属於自己的每一样东西都带走了,她留下的只有这间宅院和无尽怅然的往事。

宫惜攸推开房门,房间里整整齐齐,彷佛从来没有人住过。

她犹记得自己跟延陵蔽月如何把这地方打扫得乾乾净净,然後一起吃饭。

不过数月之前的往事,现在想来却是恍如隔世。

宫惜攸知道自己不可以把这段往事当作是黄粱一梦。

倘若你我的情注定是一场春梦,为何醒来时心房会隐隐作痛?

明明一切都是我策划出来,但为什麽成功之後,心中却会这般悲苦呢?

寻寻觅觅,最终还是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

宫惜攸坐在床上,被铺里彷佛还留着延陵蔽月身上的淡淡药香,她闭上眼睛,段段往事浮上心头。

犹记得初遇的时候,那丫头看着自己看傻了,竟然整个人直直地跌进水里,那时候自己心里暗暗觉得这丫头好笑,这段回忆清晰如昨,当时自己哪有想到将来会发生这麽多的事情。

假若知道的话,也许宁愿在雾常山下给那伙盗贼给杀死就好了,免得连累延陵蔽月。

宫惜攸捡起薰香枕头边的几根长发,虽然分不清是谁的长发,但这重要吗?

妳的我的,早已经分不清了。

犹记得枕边相伴,黑发缠绕,如同情丝般纷乱於心头。

一枕幽梦,空留下长发几缕。

佳人远去,欢声笑语化清泪。

宫惜攸正要站起来,却发现一角信纸从枕头下露出来,她低头捡起信纸,发现这张藏在枕头下的信纸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之前并没有见过的。

她打开信纸,几句诗映入眼帘。

宫惜攸心中一凉,信纸上的字迹熟悉得叫她心痛。

那是延陵蔽月的字迹啊。

宫惜攸执着信纸,思绪飘往远方,她想起当天兰都大树之下,延陵蔽月抚琴吟唱,自己随声和奏。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因不满,鸳梦成空泛……

歌声犹在耳边,她们却不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无法长生厮守。

当夜皎皎明月似可掇,点点星光似飞舞,她们在树下许下了永不相离的誓言。

清泪落在信纸上,模糊了墨迹,隐隐可见里面的字句,字里行间彷佛留有延陵蔽月的血泪。

「兰都星如舞,凰栖牵姻缘,春情无奈梦一场,

芳心净如雪,泪眼恨错付,相逢只作陌路人。」

笙语在宫惜攸成亲後就没有见过她,因为她自己也忙着筹备成亲。

这些日子以来笙语频频出入皇宫,却始终未能遇见瑾瑜公主,即使亲自前往玉珥宫,得到的消息也只是瑾瑜公主因病拒见而已。

笙语虽然想硬闯玉珥宫,无奈皇宫中守卫森严,由不得自己乱来。

没想到宫惜攸被逼嫁给心中不喜欢之人,连自己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自己现在是皇上亲自赐婚,假若自己敢逃走的话,连累的只有宫家。

所以笙语走不得。

这些日子以来笙语已经不再为瑾瑜公主纠缠,既然她这般自私无情,自己就算见着她又有何用?

难道自己可以改变她的初衷?

笙语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的长发被喜娘束起收在凤冠里,刹那间她彷佛明白了宫惜攸当时的心情。

胭脂红似血,笙语细细端详着镜中自己的眉目,竟像是改变了不少。

眉梢眼角之间的沧桑和淡然,彷佛都是瑾瑜公主带来的。

偏生,自己却不能恨瑾瑜公主,也不忍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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