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了两秒,茫然地道:“你说什么?”
“我快死了。”他重复道。
我第一个反应是:“我耽误你打游戏了?不对啊……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么?”
“没有……”他道:“没打游戏。”
“为什么我听不懂……老罗你在说啥啊?”我喃喃道。
“就是字面意思。”
一种无名的怒火从胸腔里燃烧起来, 但是那种瞬间的愤怒迅速被更冰冷的情绪浇灭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颤抖起来。
“我求求你别吓唬我啊……你怎么了, 你……出车祸了?兄弟你……你先告诉我, 你是不是开玩笑……?你到底怎么了!?”
“洋哥, 我没有开玩笑。”他的声音还像往日那样清醇又缓和, 还莫名其妙地带着点儿温柔。
先冷静点儿……究竟怎么说……应该不是出车祸了吧, 哪个命在旦夕的家伙能先跟人聊半天书放哪儿了啊,这小子不会是体检查出什么病了吧……我这辈子都没见你得过感冒发烧你不会是干脆攒了个大的吧!
我全身发冷,一种灼烧感在我的喉咙里翻涌着,一直辣到胃里,我觉得有点儿缺氧, 我站了起来, 踉跄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户, 差点拿不住手机让它掉下去。
“夕四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嗯,得了什么病?”我强忍着满心的绝望, 尽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
“我没有病, 只是大限将至。”他的语气轻松又温柔:“我想见见你。”
“好, 好。我现在, 现在就过去。”我的血冷透了, 牙齿有点儿打架, 风打透了我的衬衣, 我整个人瑟瑟发抖起来:“你等着我, 哪里都不要去。”
“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的。”他说道。
挂掉电话之后,我耗尽最后的力气关上了窗户,坐在地板上,茫然地看着散落一地的书。过了一会儿一种不甚清晰的缥缈的痛苦从我心头浮了出来,人类总是难以接受太过突然的现实以至于连痛苦都没有实感。
如果我的光要熄了,我该如何是好。
我扯开袖子,咬在胳膊上,直到尝到了血的味道。这种现实的痛苦忽然让我感受到了安心从而冷静下来,我恢复了一点儿思考的能力。
我站起身来,随手把血蹭在黑色的牛仔裤上,瞥到了玻璃上映出的我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嘴角微微下垂,看着冷峻极了。
我其实天生,一副哭相。
我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揉着我的脸让表情缓和一些,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夕凉在客厅里,背对着我,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那四盆多肉本来是去年我要送给老高他们的生日礼物,老高和叶子同年同月同日生,院长的生日错过没送,栋哥的生日在即,我买了四盆结果他们谁都没拿走,现在它们长成了特别狰狞的样子。
“初寒。”我站在她身后,唤道。
她在窗边转过头来,逆着午后的天光,清冷如雪,眉目如画。
“我要去Y市一趟,现在。”我说道。
她看了我半晌。没有问任何问题,只道:“等下。”她回到我们的房间,拎起我那只黑色的背包,整理了钥匙、身份证和现金,从柜子里扯出一件长风衣外套。她把背包放在沙发上,从茶几下拿出一只药箱,抓起我的手腕,在伤口上撒了点儿止血的药末,撕了一段纱布薄薄地缠了几圈,帮我放下袖子,系上袖扣。她的动作很利落,但是我没有感觉到疼。
我知道以她的敏锐,在我没有刻意去藏的情况下,一定一眼就能看见这道伤,也很容易看出是我自己咬的。
我的领带松松垮垮地套在脖子上,她正了正我的衣领,用我看不懂的技法打出一个漂亮但略显繁复的结,我看着这人修长的手指在我胸前利落地动作,忽然意识到其实我不会打领带,一直以来我的系法就和红领巾差不多。她拎起那件黑色的长风衣外套,从我身后披上来,直到此时我才有了唯一的动作,配合地把手伸进袖子。
最后她拎起我的背包,递给我。
我接过那只背包随手放在一边,把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唤道:“初寒。”
“嗯。”她淡淡地应着。
“你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这次你一定要等我。不要用魂意,不要走,无论有什么事,等到我回来再说。”我道:“好不好?”
“好,答应你。”她的声音仍是冷淡的,可是她忽然反搂住我,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用力地抱我,好像要直接把我揉进她身体里。
可随即她又放手了,推开我的肩膀看着我,道:“去罢。”
我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她忽然唤我:“北。”
“你要记得我与你说的。”夕凉微微叹道:“那不是命运,而是法则。注定之事,何必执着。”
初寒……昨天晚上,你为什么睡不着。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
“注定?法则?”我低声念着,推门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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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关门声如一声短促的叹息。
夕凉推开了书房门,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狼藉。半晌,她屈起长腿蹲下身去,一本一本的捡了起来,分类之后按照卷数码好,一部分装进柜子里,剩下的一本一本装回书架上。顺手摆正了椅子,推进书桌下面。
做完了这些她走到厨房,打开了冰柜,弯腰伸手进去,想找出一罐啤酒。
她不知道在过往的岁月里她的恋人曾经无数次的打开这个冰柜,在深夜凌晨,弯着腰,翻着一罐啤酒。
千年来聚散的两个魂魄,终究在漫长的岁月里各自孤独。
这里的酒有很多,并不用找,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喝过了。
夕凉拿出一罐,扯开拉环,递到唇边,仰头一气饮尽。
太淡了。简直是,像水一样。
她永远不会喝醉,所以永远清醒,永远要看着眼前。
她的五指以一种凌厉的力道收紧了揉捏着喝空的罐子,一瞬间破裂的罐子割开了她的手。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沿着那漂亮的手指流淌,她的肌肤干净素白,那明艳的血色衬在上面,清晰又妖冶。
她微微一愣。旋即微嘲地笑了笑。轻轻抬手,染血的易拉罐残骸坠进垃圾筐里,连带着几滴飞溅的血,撞上墙壁和地板的瞬间碎成了幽蓝的冰。
更多的血沿着那修长的手指流淌着,从指尖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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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序上出现了一点子小小的问题,走之前滚不了,只能回来再滚了……
唉,老罗对我真的有很重要的意义,不是说对北渺,是对我……
好像少年岁月、那些时光就要以文章彻底了结了。到底是人间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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