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从年少的哪个阶段开始, 睡觉于我而言成了件麻烦事儿。除非一日间过于疲惫，否则夜里很难入睡。简而言之我睡不着, 失眠。可睡眠质量却异常的好，一旦睡着就不会中途醒来起夜, 一觉睡到大天亮……或者大下午。
而那个女孩子和我同居之后, 在她枕边我总能轻易地进入睡眠, 无忧无虑无思无想地, 睡到天亮。
她是我的药。
可这天半夜我莫名地醒了。记事以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从长睡眠的中途自动醒来。我首先就发现夕凉不在我的被子里。
我安静地睁开眼, 看着床边一角那光。窗帘被扯开一道, 盈盈的月光洒落进来，笼在那女孩子修长的身躯上。夜色中她像是在微微发光。她的背影端正得几乎有些不似真物，漆黑长发却是稍稍凌乱的。那是不久之前她还躺在我身边的痕迹。
初寒，初寒啊……为什么你还是这么，这么寂寞。你睡不着，为什么？你在想什么？
我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看得有些发痴。
过了会儿我轻轻掀开被子下床，从身后将这人搂进怀里, 把下巴担在她的肩上。这人本是偏寒的体质，凉玉似的，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 身上已经冷透了。
“我吵醒你了？”她用耳鬓厮磨的轻声说道。
“没有，我自己醒的。”我亦轻声道。
“可是你半夜从来不醒。”
“所以我都不知道你半夜睡不着。”
“没有睡不着。”夕凉道：“只是想……看看月亮。”
今夜月色如霜, 净净朗朗, 当真是罕见的漂亮。只有月光的房间里, 两个女孩子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轻声细语，透着一点缠绵的味道。
“今晚月色真美。”我道。
“谢谢。”
“……嗯？”
距离太近了，她微微偏过一点头看着我，道：“你不是在向我表白？”
“……嗯。”我挽起嘴角应道：“是在向你表白。”
和夕凉在一起我总能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有时候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笑了。
“谢谢。”她说道。
我低低笑了两声，用下巴蹭着她的肩膀：“这是什么回应，哪有人对表白说谢谢的。十动然拒？”
“果真如此，你还敢搂我的腰、蹭我的肩？”
“说得好像我占了你便宜。”我道。
“莫非是我占便宜？”
“我这样身娇体柔貌美如花的好姑娘主动搂你，自然是你占便宜。”
“如此说来，倒真是我占便宜。”她似是笑了，语气却还一本正经的：“夕某平白占了姑娘这便宜，甚是过意不去，陪卿赏月做偿可好？”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吃亏啊。”我笑道：“明明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要看月亮。”我扯了一张薄被将她拢住，侧身坐上窗台，把人搂到腿上。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一晚上，那天我坐在电脑椅上刚打完游戏，这人站在我身边，我就自自然然地伸手想把她搂到我腿上，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魔怔了。幸好及时悬崖勒马。
反正现在我还不是想搂就搂，即使那时候我搂了也只不过是提前行使权力而已。我就搂，就搂怎么了。
“你笑什么？”夕凉道。
我愣了一下：“你没看我也知道我在笑。”
“感觉。”
“初寒啊，”我道：“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
她的眸子原本明净如这月色，却骤然融进水墨似的晕深了，她如同探寻什么一样，盯着我的脸，可这感觉又转瞬即逝了，她偏过头去，低低道：“这种事情……只有你会不记得。”
“你又冤枉我。”我道：“我都说了，你的事情我全都记得。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反手一掌拍到平流层去，没想到你乖乖的站着被我亲了，可爱的要命。”
夕凉叹了口气：“只是不曾想你真能如此厚颜无耻，为了打折不惜出卖身体。历年情人节，你到底还和谁这么干过？”
“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没有底线么初寒？什么叫我还和谁这么干过，如果不是你，别说打折了，就是倒贴我钱我都不会干的。”
“是么？”夕凉看着我，清晰地吐字：“江北第一鸭王。”
……我靠这是我初中时候的外号吧！这人到底怎么知道的？老高告诉她的？！那小子真的是个人类吗？？
“江北第一鸭王，可不收钱。”我道。
“那你收什么？”
我吻着她的耳珠，低低道：
“七成魂意。”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和她对视着。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得到她七成魂意的人，就是我自己。虽然不可思议，虽然荒诞至极，可是如果就以这个不可思议荒诞至极的前提去思考，很多问题都会逐渐明朗。
只是我不得不去接受一些可能我难以接受的东西。我要面对的事情也会变得非常复杂。很多东西已经呼之欲出，只是我开始拒绝思考。
因为我现在已经得到了在整件事情中我最想要的，或者不如说，我已经得到了我这一生中最想要的。期许了半生的，不愿意放手的。
就好像只要逃避问题就不会存在。
我也不会再度失去。
我道：“我开玩笑的。”
半晌，夕凉叹道：“哪个二百五会为了你扔七成魂意。”
“是啊。说是七成魂意，其实我们都知道，那完全是白给一条命啊。”我用力搂紧了怀里的人：“哪个二百五，命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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