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拍卖
大华饭店二楼的包厢素来以金碧辉煌著称,长廊墙壁上清一色撒了碎金锡箔,灯光一照,明晃晃地写着贵气二字。包厢里头有一面单面落地玻璃,一楼台上的光景看得一清二楚,各个包间相连呈个镂空的圆形,看起来倒像是欧洲中世纪的斗兽场。
左侧第三个包厢门口的水晶廊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群黑衣人,都带着圆片墨镜,腰里别着把枪,像是黑社会的。包厢里一个穿着墨绿长衫的男人窝在鹿毛绒沙发里。
“少将,您想喝哪种酒?”被唤少将的叫梁秋山,政府派上海来的巡查官,说是巡查官,不过就是要来替代上海现任司令官李同文的。
“葡萄酒。”梁秋山吸了一口双指间的雪茄,烟丝由红转灰,银丝掉落在衣摆的白虎纹上。
他身边的随从绕出屏风,交代包厢里侯着的服务员说:“葡萄酒就行了。”
高脚杯里装着的葡萄酒被端了上来,暖黄色灯下,恍惚间觥筹交错。
包厢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啊。”
灯未亮,声先起。
唱的是游园惊梦,随即一束白光打在台上。台上的人满天翡翠,一袭白衣上绣了大红大紫的牡丹,耳边垂下桃红的花饰,手执绣着鸳鸯的团扇,两指一压,遮去半边面孔,将将露出一双眼。黛蓝色眼线勾着眼角斜飞入眉,顾盼流转。精白的双颊上染着两团红云,柳叶眉间锁着淡淡的愁。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余音袅袅,婉转如杏花微雨,清亮如微风拂过。
“呵,游园惊梦?林海,去问问,台上的男旦叫什么?”梁秋山的贴身随从叫林海,曾跟着他出生入死。
过了会,林海再进来时俯身在他耳边说:“台上那位叫苏灵珮,新来的,听闻是之前京城苏家的小少爷。”
“是嘛?京城苏家的小少爷也沦落到大华饭店唱曲的了?”梁秋山把手搁在双腿上打着拍子,“他台边的花是什么个意思?”
“少将,是大华饭店的规矩,新人今晚有第一杯酒,谁送的花多,谁今晚就能和台上这位少爷喝上一杯。”
梁秋山打了个响指让在屏风后的服务员进来。
“今晚你们这的花我全包了,都送给台上的苏小少爷。”
“先生,这恐怕不能够,咱大华饭店讲究公平公正,您这样得和我们严老板商量。”
大华饭店的严明如今是商会会长,连带着服务员都硬气不少。
林海刚想问他,知道在这坐着的是谁嘛?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梁秋山抬指拦了下来,“林海,入乡随俗。”又吩咐他把大黄鱼备好,递给侯着的服务员,“能买多少买多少,多了不用找,拿着当小费。”
“得嘞,先生。”接过钱的服务员“提提踏踏”地小跑了下去。
没多久,台上的玫瑰花堆了个满堂。
“少将,恭喜,这杯酒您稳了。”
台上的杜丽娘还清亮地唱着。
“林海,你还是太莽撞了。”梁秋山勾着嘴角轻笑,“台上可不止我送的花。看见最靠近台前的那位英国人没,金发碧眼的,眼睛冒着光呢。”
“那不是英国驻上海的使者嘛,也好这一口?”
“呵,谁不是图个新鲜呢?”梁秋山轻尝了口葡萄酒,又说:“再送条大黄鱼下去。”
“是。”
一曲终了,苏灵珮鞠了个躬,算是谢过各位爷捧场。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台,拍了两下台前的立式麦克风,一阵杂音穿了出来。
“那是谁?”梁秋山问。
“哦,那是大华饭店今天的值班刘经理。”
一楼的刘经理清了清嗓,“感谢今晚各位贵人们赏面来听我们苏少爷头一回唱曲儿。”
梁秋山坐在二楼,盯着楼下的一举一动评价道:“苏少爷?少爷不是少爷,自抬身价也逃不过尘埃里命运。”
刘经理说:“今个贵人们都豪气,为美人一掷千金,可老话说‘物以稀为贵’,今晚苏少爷的酒可就一杯。”
不是楼底下这位苏少爷贵,不过都是些吊着人胃口的伎俩。这点别人不知道,他梁秋山久居情场还会不明白吗?
刘经理说:“咱们李将军聪明,给我出了个主意,说是让我再竞一次价,咱仿外国人,三次定音。”
梁秋山看见台上的苏灵珮眉头一紧,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来,只有眉心揩住的白粉证明他曾皱过眉。
“李将军?李同文也来了?”梁秋山问林海。
“少将,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我去探探?”林海回。
“不必,他在的话过会肯定会过来看看,要是来了就随便搪塞过去。”
“是。”
“咚咚咚”包厢的门被敲响,梁秋山说了“进”后,走进来一个服务员,和他交代说,今天的场子上他和楼下的英国人送的礼不相上下,又问他是不是同意拍卖这决定。
梁秋山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过会又点上了根雪茄,吸了口说:“你们大华饭店可真能作践人。好好一个美人被当成了物件。”
服务员讪讪陪着笑,心里想着这位先生倒是个怜香惜玉的,只可惜做他们这行的就是服务别人讨个生活,还讲什么人权。
楼下的英国人用着蹩脚的中文赞同了这个主意,拍卖就是从英国而起的,他熟络里面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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