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夜深了，雨势愈发大了，卧室那张大到不像话的床是简徵专门叫人选的，平时两人在上面怎么闹腾都足够，如今简徵独自一人躺着，仿佛陷入一张无形的巨网，捉不住边，触不着沿，加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更加难以入眠。
白飞舟一直没回来。
这是两人在S市同居之后的第一次。
勉强半睡半醒到后半夜，似乎听到外间有响动，明知道可能只是家中小黑猫玩闹发出的，简徵还是在黑暗中睁开眼，慢慢从床上坐起，披上睡袍，走到卧室门前。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雨点折射的点点微光无声地打开房门。
习惯黑暗的双目突然接触到光源，有那么一瞬不太适应，简徵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刚才的声音果然是小黑猫发出的，不过不是玩闹，是因为白飞舟回来了。
白飞舟不知在哪里淋了雨，衣裤紧紧贴在身上，简徵站得远都能感到他周身裹挟着寒气，可白飞舟却丝毫不在意。
他来到客厅一角蹲下，在壁灯的柔光下抚摸奥利毛茸茸的小脑袋。
奥利见到白飞舟，撒娇地一个劲地叫，来来回回地蹭着白飞舟的腿。不大不小的“喵喵”声仿佛在控诉白飞舟不在，没人喂猫粮，没人照顾它，它很饿很可怜。
白飞舟揉揉奥利颈上的软毛，给它的猫碗里添了适量的猫粮，又新开了罐头放在一边，奥利开心地跑过去大快朵颐。
白飞舟干脆支着长腿坐在地毯上，侧头安静地看奥利进食。他目光落在奥利身上，但其实是在发呆，纤长的睫毛垂下，神情格外落寞。他像一名无家可归的旅人，不知归处。
小黑猫吃饱喝足，在地毯上伸完懒腰便开始犯困，摇晃着小脑袋迈着猫步跳上白飞舟身边的沙发，在它最喜欢的垫子上蜷成一小团。
白飞舟挠挠奥利的下巴，极轻地叹了一声。
简徵立在黑暗之中，隔着半敞的房门凝望白飞舟，看他归来时浑身湿透，看他蹲在角落喂猫，也听到了他不符合年龄的叹息。
白飞舟回来他其实是有些高兴的，白飞舟安全，他终于放下心来。
回来就好。
正当简徵打算领白飞舟回房休息时，客厅角落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乌黑的眼睛自然而然看到对面置身黑暗的简徵。
不过，飞快掠过了。
白飞舟没有再看他，径直走入身后的客卧，随即是房门关起落锁的清脆响声。
次日，简徵没有见到白飞舟，对方很早便离开了。
白飞舟似乎每次置气都爱用这种方式，但过不了多久又会主动回来。虽说如此，当白飞舟当日没有回家，简徵没有选择耐心等待，而是叫陈嘉查了他的去处。
苏原非导演执导的电影前期拍摄已正式杀青，白飞舟不在剧组，也没有参加任何活动，而是待在酒店里。
简徵提早结束工作，司机直接将他送到白飞舟所在的酒店，乘电梯上楼时，简徵不由感叹，过去他从未做过的诸多举动，如今都要为白飞舟破例了。
简徵来到陈嘉所说的客房外，为他开门的是白飞舟的经纪人何湘。面前的女人表面上恭敬有礼，简徵却从她的双眼看到了惧怕和厌恶。大概是因为令她引以为傲的白飞舟，娱乐圈的宠儿，璀璨的明星被他封杀又被他包养了。
简徵对她的看法毫不在意，只想知道白飞舟的情况。
“简总，飞舟他病了。”
简徵闻言不由皱眉，昨儿回来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前晚在外头淋雨又喝了酒，昨天就烧起来了。现在在里面休息。”
简徵不由心疼，问：“看医生没？”
“看了。医生说飞舟他上次落海其实寒气入体，这次淋雨与饮酒将体内寒气彻底激发，需要时间静养。”
简徵颔首，何湘离开前忧心忡忡地回头看向卧房的方向，似乎对简徵照顾白飞舟十分不放心。
她总觉得白飞舟每每受伤生病都与面前这人脱不了干系，但她也毫无办法。
简徵没想到白飞舟没回来竟是病倒了，前晚还好端端的，早知他那晚该叫人回房好好换衣服冲个热水澡的。
白飞舟一向成熟稳重，怎么不知照顾自己呢。
听说还喝了酒。明明知道自己喝不醉，还跑去喝酒做什么。
简徵既心疼又担心，推了卧室房门，入眼的便是大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白飞舟。
白飞舟听到声音，还当是之前在这里照顾他的经纪人，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哑着声音小声地嘟囔：“湘姐，可不可以给我杯热水。我好渴。”
简徵倒了热水端到床边坐下，探手摸摸白飞舟的额头，果然烫得很。
“小白，起来喝些水。”
白飞舟根本没料到简徵会来，听到他的声音，他怔了怔，随即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连头都蒙起来了。
“我现在不想见你，你走吧。”
“闹什么脾气，先坐起来把水喝了。听听你现在的声音，怎么哑成这样。”
白飞舟沉闷的咳嗽声隔着被子传出来，大概因为病得严重又难受，孩子气的一面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他哑着嗓子冲简徵发脾气道：“不喜欢听你就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没有不喜欢。”简徵拍拍鼓起的被子堆，生病发脾气的白飞舟格外让他怜惜。他耐着性子哄道：“你上次说要一个人待着，结果把自己搞成这样，我要是走了，怎么放心。”
“骗人。”
“没骗你。”
“咳咳咳……真的？”
“真的。”简徵拉开白飞舟身上的被子一角，终于看到背对他将脸埋在枕头上的年轻人。他忍不住摸摸他的黑发，话语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小白，闷不闷？起来坐。”
白飞舟还在赌气，不过态度已软了下来，不再叫简徵离开。
“……那你喂我喝。”
“好。”
简徵揽着白飞舟坐起喂他喝水，中途白飞舟忍不住咳嗽，直咳到面红气喘，之后便精神恹恹地躺回床上。
简徵没有照顾过病人，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做点什么，只得让陈嘉安排最好的医生过来一趟，还有送些清淡营养、易于消化的吃食。
白飞舟吃过药，很快蜷在枕边睡着了。
简徵早习惯白飞舟在身边言笑晏晏、充满活力的模样，如今白飞舟可怜地昏睡着，脆弱不堪，实在叫他心疼。
简徵坐在床头，伸手摸着白飞舟微微汗湿的发丝，将他放在枕边的手握了握。
白飞舟在梦中若有所感，宝贝似的抓紧简徵的手，口中轻声呢喃。
“不要走……”
“你只能有我一个……你答应我的……”
简徵任他握住手，手指一根根地纠缠在一起，俯身在白飞舟发烫的颊边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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