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她的视线，小杨赶紧找话：“言小姐，今天也辛苦你了。”
“没事，都鉴定完了，结果在报告上，签过字了。”言萧摘下手套，从座椅上站起来。
这里是省级海关下的缉私局，小杨是这里的缉私警察。
言萧以前只混古玩圈，从西北回来后却是接触文物越来越多了。
半年前她和几个鉴宝专家一起被请去公安厅帮忙鉴定了几样文物，听说现在追回走私文物的力度加强了，本来一些被走私出国的文物都在被积极追回，但偶尔还是会冒出走私事件，甚至一度都已蔓延到了东部沿海一带，警方挺头疼的。之后她就偶尔过来帮忙鉴定一下出入境的古董，辨别是否有文物被夹带出境。
文物鉴定缺乏统一标准，是项很复杂的工作，能有鉴定师愿意无偿帮忙，总归都是有帮助的，警方自然非常欢迎。
她刚来的时候，小杨问她：“言小姐做古董这行多赚啊，干嘛免费给我们打白工？”
言萧说：“帮助你们打击走私犯啊。”
小杨当时拍着腿，老气横秋地夸她：“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有思想觉悟的人可不多啊，我觉得你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言萧当时也只是笑笑，没回答。
刚收拾好要出门，小杨又从桌后面露了头，叫她一声：“对了，路上堵不堵啊，要不我送你一下？”
言萧停在门口：“不用了，路挺好走的，也安全，我想应该用不着警察保护。”
小杨顿时就尴尬了，他至今单身，跟她这样的漂亮女人相处久了，难免就有了别的心思，可惜今天刚找到个机会就被委婉地拒绝了。
“言小姐是有对象了吧？”
“嗯，有了。”
小杨释然了，都舒了口气出来：“那我就明白了，可是怎么从没在你身边见过他？”
言萧说：“也许是来不了了吧。”
小杨不禁愣一下，这话听着古怪，偏偏她说得很平静，还无比坦然。
言萧转身走了。
没几步，看到裴明生西装革履地站在走廊上等着。
“顺道来接你一程，”他笑眯眯地说，指指门：“要我去他跟前冒充一下吗？”他不介意替她挡一下桃花。
“不用。”言萧摇头。
裴明生跟着她一起往外走，看了看她的脸，声低了：“还是没消息。”
言萧点头，脚下没停。
说的是谁的消息，她很清楚，其实已经不抱希望。
有时候反而觉得，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你还在等他吗？”裴明生问出来时，手指托了下眼镜，口气很轻。
言萧仿佛没听到，默默走出去一大截，忽又回头，冲他一笑：“当然。”
裴明生不再说什么。
和门里那个小警察一样，她的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但是她如今只是认真的工作，其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偶尔笑起来时依然潇洒利落，现在才发现她眼里仍有如火的热情。
或许她也曾熊熊燎原，只是暂时没了焰苗，煨成了火星。
他也不止一次问过，那个人到底哪点值得她这样。
哪点都值得。她说这话时眼里蕴着微微的光亮。
不管外人怎么看他，在她眼里那就是最好的，不管在不在身边，都没办法抹掉存在。
裴明生偶尔也想劝劝她，这都什么年代了，哪儿还有这样的痴情不悔和至死不渝，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考古队寄来的，给你顺道带来了。”
※
那天回到家里没多久，言萧打开了裴明生给她的东西，是封邀请函。
当时汤仔强行开启入口造成了一定的危害，齐鹏企图炸毁那座陷地之城时，虽然连人带炸.药被弄出了坑外，但爆炸还是对深埋地下的顶部造成了一些影响。再加上沙漠化日渐严重，以后地下河会萎缩，绿洲逐渐缩小，都不利于那座地下古城，于是考古人员最终决定对那里进行抢救性发掘。
这件事石中舟伤好后就在电话里跟她提过，主持发掘的是华教授和重返考古界的路伯，被业内引为一桩美谈。
因为言萧的引荐，石中舟他们也都跟着参与了工作。
当时石中舟曾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参与，毕竟她对这座地下城已经有所了解，也有了一定的研究。
言萧思考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石中舟可能也不想她再联想起往事，再没有提起。
现在看到邀请函才知道，发掘工作已经暂告一段落。
考古队决定举办一场文物展，借目前已经发掘出来的文物，向大家揭开这座地下古城的神秘面纱，地点就选在了杭州。
邀请函上写着：特邀请“陷地之城”的发现者、研究者、保护者言萧小姐……
自从入冬后，天气接连阴沉，杭州下了好几天的雪，到了展览召开的当天，却意外地停了。
言萧终究还是去了。
她停好车，一手捏着那张邀请函，一手拢住大衣领口，走进开阔的展厅。
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她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看客，慢慢地从橱窗旁依次走过，看着里面陈列的文物。
新清理出来的文物还带着泥土的湿气，色泽很鲜。
青铜器居多，打猎用具、车驾部件，甚至是砖块，风格朴素粗狂，猃狁的民风可窥一斑。
在地底下看起来神秘的一切，现在都被搬上了台前。
大厅四角都有复原后的一些城内场景，那个放玉璜的祭祀石台，铺着石砖的走道，大石雕刻的石马和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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