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皇帝态度如何，御前太监都恭恭敬敬地把代表着入选的香囊捧给了她。林容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是被心上人嫌弃后万分委屈一般，含泪接过了。
台上李弘瞧着“啧”了一声。
林容这副模样似乎不是作假，她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世家女是他的敌人，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他也很清楚，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个夹缝中的牺牲品，但是……谢太后越是举荐，他越是厌恶。
林容落泪的时候，李弘有一瞬间“伤害无辜者”的羞愧，然而下一瞬，他就更恼火了。
别的“敌人”们至少有自知之明，可这位“敌人”倒好，竟对他动了情？这都特么的什么鬼！
换而言之，其他的世家女只是给他带来名分上的麻烦，这林氏还妄想给他带来感情上的麻烦？这女人心里有没有点数啊！她家里没教过她进宫是政治使命，绝非儿女情长吗？
总之，李弘对林容更厌恶了。给他添麻烦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都退下，看下一批！”李弘大手一挥，先拿了剩下没问话的四个秀女当出气筒。那四人简直五雷轰顶，被带出去时差点都崩溃了，躺枪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李弘黑着脸，看向了第五批进殿的秀女们。不过这一批好啊，正巧都是六七品小官家的女儿。门第最高的那个万氏，家里是四品官儿，姑娘倒生得花容月貌。
李弘来了兴致，笑看万氏：“你的发髻很别致。”
万氏喜不自胜，袅袅娜娜地行了礼道：“回皇上，这叫朝云髻，臣女愿皇上太后祥云红绕，安康如意。”
这词儿她梳这个发髻的时候就想好了，如今看皇帝满脸痴迷，她仿佛能看到自己在后宫平步青云、独得宠爱的风光。然而……
她现在一点也不好过！
她身上很不舒服！她的头皮儿一直在痒，痒得她简直要散了头发痛痛快快挠一顿，偏又在大殿上。
今儿一大早，她就觉得不对劲了，头皮一阵一阵地发痒，似乎是有蚂蚁在啃。她一开始没在意，她的发髻全侧在一边，很容易散，不得不随时注意，间或抹一点头油固定。她以为是头油用多了而已，可那痒劲儿越发地厉害！
她不得不拿着手指去抠头发，越抠越严重，却还是忍不住。等到了殿堂上，她再不敢乱动了！
皇帝问了第二句话，她已经难受地眼花缭乱，拼命集中精力回话。这越紧张就越痒，终于，她撑不住了。
她抬起手去抠了一下头。
这一下不得了，仿若打开了水闸，她干脆双手一块儿上，不过几下子，漂亮的朝云髻被她抠散了。
皇上：……
太后：……
“大胆！”御前内监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离谱的场面，简直快晕过去了，骂道：“圣驾面前，你竟敢举止不端、披头散发！”
李弘在震惊过后，抽了抽眼角，抬手一挥。
立即有两个内监上去，架着万氏的胳膊往外拖。
“皇儿，你也看见了，这生性妖媚的女人可留不得！”谢太后鄙夷道。
李弘撇了撇嘴，不多言语。
可怜的万氏被一路架走，送回万春宫后就被管事气急败坏地抽了两个耳刮子，还有小宫女将她的衣裳包袱一件一件地往外扔。最后来了一位掖庭的管事公公，不知吩咐了什么，有内监抬了板子和凳子，把万氏摁了上去。
众位待选秀女远远地看着，差点吓得魂儿都飞了。刚抽过万氏耳刮子的管事跑回来，顶着个苦瓜脸跺脚道：“姑奶奶们！你们都是名门出身，要进宫做贵人的！甭管能不能选上，这殿前失仪可万万要不得啊！按着宫规是打二十个板子逐出宫去，就算不被打死，这下半辈子的前程也毁了啊！你们作死不打紧，可连累了老奴我，这差事办砸，怕是要被赶到御膳房去了……”
一边跺脚一边吐槽。
众人面面相觑，身子都绷得更紧了。管事公公说的有理，就算选不上，也不能落个罪回去……
好在这些都和林容没关系了。
殿选直到晌午才结束。没选上的秀女大多垂头丧气，也有少数本就不抱希望，能进宫来学规矩就是天大的荣耀，倒也带着喜气出宫了。
至于选上的，家里都欢喜疯了。
对臣子来说，这种尊荣等同于一步登天。就算女儿在宫里不得宠，没能捞个高位，家里也要被世人尊称一声皇亲国戚。内务府派了内制的马车，提灯挂彩地送入选新妃回府，一路招摇而过时百姓都跪在两侧。这般阵仗，就连林三老爷都看呆了眼。
他知道女儿进宫的体面，可没想到会这样体面……
晃了晃脑袋，他才连忙领着家眷跪下去，给自己的女儿请安。
林容压根就不是原来的林容，眼前几人也不是她亲爹亲祖母。她对几人的跪拜毫无波澜，按着礼数受了。只是一同进门的林婉倒拿起了架子，上前一步望住三老爷道：“父亲从前不是瞧不上我么，今儿倒也要父跪女了。”
林容差点没憋住笑。
很幸运，林婉也入选了，这是三老爷始料未及的。
从一个差点被家族处死的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宫里的娘娘，林婉扬眉吐气之余对三老爷和太夫人都存了怨恨。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们要处置她时的狠毒，如今她入选了，怎能不趁机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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