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听上去不陌生，他们一起玩了这么久，男孩很了解自己同伴的性格，这个人一直都很叛逆，程度比自己严重得多。
他的叛逆是因为调皮，喜欢作，喜欢闹，不听家长的话，这位哥哥的叛逆却是货真价实的，他似乎很讨厌这个世界，对谁都没有笑脸，也没什么喜欢的东西。
男孩暗暗地猜测，他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家庭不幸福吧，据说有些小孩是家长从外面捡来的，父母对他不好，也有可能是因为父母太严厉，每天逼他写作业——太惨了，怪不得他想死。
男孩心生同情，又觉得他们相处这么久，人家带自己做任务，帮忙打了那么多怪，他不能只占便宜不为对方做事，于是豪迈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那我陪你吧！”
少年愣了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男孩撇撇嘴，“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爸妈出差了，最近我姐做饭，她做菜好难吃，我每天都好痛苦，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死了，省得受折磨。正好也不用写作业了，一举两得。”
少年：“……”
少年不说话了，沉默地坐在树下，不知在想什么。
男孩活泼过头，一分钟也安静不下来，没人理他他很难受，可聊天频道里通红的公告提醒越发越频繁，全服玩家纷纷下线，新手村里渐渐没人了，周围空了下来，日落西山后，气氛一片死寂。
男孩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开始慌张了。
尤其当他们背后那棵大树在莫名的地颤山摇下，连根拔起时，他脸色一白，抓紧少年的衣角：“哥哥，好像是真的！真的会死人吧……”
可少年被扬了一身尘土与杂草，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
男孩怕再有大树倒下来，砸到他们怎么办？便用力去拽他，想带他走。
少年却一点也不配合，看样子是诚心想寻死，男孩又慌又急，挣动间，忽然有冰凉的液体滴在他手背上，男孩一愣，没明白这是什么，直到他抬头，看见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通红，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男孩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突然哭了？！……喂喂，喂，你哭什么呀？”
少年一声不吭，越是掉眼泪表情越是发狠，那模样戾气逼人，简直有点可怕。可他哭得实在太可怜了，仿佛心里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委屈，那些委屈化成瓢泼大雨，从眼角倾泻而出，冲花了他整张脸。
男孩这回是真的被吓到了，小声哄他：“你别哭了嘛，究竟怎么了？你是不是害怕了？其实你也不想死的，对吧？……那我们就不死了，下线回家好不好？我们下线吧，哥哥。”
听到“下线”两个字，少年摇摇头，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以前可能从来没哭过，以至于眼泪积攒了这么多。
男孩呆呆看着他：“你不想下线回家吗？为什么，是不是你爸妈对你不好？还是有人欺负你？你在现实里过得不开心吗，哥哥？”
少年依然不回答，他哭得肩膀微微颤抖，不知道到底在哭些什么。
男孩觉得自己猜对了，一定是有人欺负他了。
他立刻抱住少年，气哼哼道：“谁敢欺负你啊？我帮你揍死他们。对了，你是哪里人？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好么？”
意料之中，少年不回答。
男孩说：“下线吧，你真的想死吗？活着多好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再说了，你死了我们怎么一起玩游戏，谁带我打怪呀，我还想和你一起做任务呢，你刚才都答应我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
“要不这样，你来找我好不好？我们在现实里一起玩吧，谁敢欺负你，我们一起打哭他，好不好？——好不好嘛，哥哥。”
他撒娇又磨人，抱着对方苦求半天，少年似乎被打动了，终于点了点头——应该是点头了，动作很小。
男孩喜出望外，立刻报上自己家的地址：“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说完一顿，忽然想起还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他连忙说：“如果来找我不方便，你给我发邮件也行，我去找你，我叫风——”
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男孩消失在原地，下线了。
——是下线了，还是意外掉线？
应该是被家人发现，给他断网了吧。
少年的眼泪一滞，刚才情绪发泄得太狠，他停下来时眼前一阵恍惚，脑海里有几秒空白。
他耳边回荡着那句“你一定要来找我玩”，面无表情地想：“风？冯？奉？鬼知道是什么。”
然后，他默记了一遍刚才听到的地址，抬起手，手指在虚空一划，打开了游戏主操作界面，准备下线。
【确认退出游戏？】
【是。】
他点下确认。
奇怪的是，以前做过无数次的下线流程，今天竟然不好用了，过了好几分钟，他依然站在空荡荡的新手村里，没能退出。
少年抹了一把潮湿的脸，蹭了自己满脸泥土。他仿若不觉，又点一遍“退出游戏”，就在这时，半透明的虚拟操作界面上，忽然跳出一句鲜红的警告：“退出失败，玩家无法下线。”
少年一愣，继续点。
——退出失败，玩家无法下线！
——退出失败，玩家无法下线！
“……”
少年骂了句脏话，不等做更多反应，忽然间，操作界面消失了。
他怔怔地抬起头，突然发现村中刚才随风摇曳的灯火也消失了，视野里一片漆黑，山风在头顶呼啸，周遭没有任何一点活物的气息，仿佛鬼片现场。
而此时此刻，全服只有他一个人没来得及下线——
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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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是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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