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门没有关，章洋便直接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见了在酒店隔间煮茶的时岚。他看着时岚的背影，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
时岚听到推门声回眸，隔着玻璃门冲他笑了笑，随后便从隔间端出茶水，放在茶几上。
“喝点茶吧，”时岚道：“我记得你不会喝酒。”
不知为何，听时岚这么一说，章洋不仅没有感觉丢人，反而觉得心中的某个部位一软。
时岚起身，从隔间里又拎出了两瓶啤酒，把啤酒放在茶几上。随后，他将沙发转了一个方向，正背对着章洋。
章洋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
“你坐另一个沙发，”时岚拿着酒，背对着章洋坐在沙发上：“抱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不想看着别人的眼睛。”
那些人望向时岚的眼睛里，包含着无限的厌恶和反感。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时岚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所有恶意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向时岚的心脏。
在叙述这些经历的时候，他早就对人们的目光产生了恐惧。
章洋感觉心中一疼，看着时岚削瘦的肩膀，几乎是小心翼翼道：“好。”
时岚将啤酒瓶敲开，拿起酒瓶喝了一口，看着对面的落地窗，沉默了很久。半晌，他才道：“我有一个妹妹，今年上小学六年级。她很听话，很懂事，很可爱，我永远爱她。”
时岚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隐约有些发抖。
时岚努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爱说话了起来，也不愿意去学校。我一开始以为是小孩子闹闹脾气，但是她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有一天，我看见她坐在餐桌前，拿着一把美工刀，双眼冰冷。”
“我们的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家里只剩我和她。那段时间我因为公演忙的焦头烂额，压根没有时间关心她。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妹妹有些不对劲。”
“我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哥哥，”时岚崩溃的捂住脸，声音颤抖道：“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后发现，她得了......”
“她得了，”时岚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重度抑郁。”
章洋呼吸一窒。他抬眸，发现眼前的人削瘦的肩膀在发抖。他几乎是下意识道：“你别说了。”
时岚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呢喃道：“那个时候，她才四年级。一个连十岁生日都没有过的小孩子，得了重度抑郁。”
时岚拿起面前的啤酒，又狠狠地灌了一口。
“我停止了一切工作，每天在家里陪伴着她，收起家里所有锋利的刀片和危险的物品，给她唱歌，弹琴，讲故事，说笑话，买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小鞋子和芭比娃娃。她总是一脸漠然地看着我做这些，突然有一天，她跟我说，她坚持不下去了，她是真的不想去学校。”
“我问她为什么，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告诉我，她在学校的期间，一直一直都在被人欺负。”
时岚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她在我愣神的间隙，脱下外衣，将后背露给我看。”
“她的后背密密麻麻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片乌青。有些血凝固了，粘在她的内衣上，触目惊心。”
“她就这样用后背对着我，随后回眸，像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面无血色地对我说，她好害怕。”
“你能想象吗，章洋，”时岚几乎是崩溃地抱住头：“我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公主，竟然被一群混蛋这样欺负。”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我想拿刀杀人。”
“我疯了一样的冲去学校，找到班主任调取录像，发现了那群欺负她的畜生。我报警，把证据全都交给警察，结果警察告诉我，因为他们的年龄最大的才十四岁，为了他们的心理健康着想，只会教育和拘留，并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他们的心理健康被法律保护了，可是我妹妹呢？”时岚双目空洞：“我妹妹，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被他们欺负，患了重度抑郁症，她的心理健康又由谁来保护？”
“法律保护了施害者，却保护不了受害者。”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的可怕。
“你知道他们的家长是怎么跟我说的吗？—‘孩子还小，懂什么，一个大人干嘛要和小孩子计较。’—‘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下手重了一点而已，你的心眼也太小了吧。’”
“那个时候，我一拳就往他们脸上招呼了。我当时情绪已经失控了——如果不是警察拦着，我大概会直接杀人。”
时岚说这些的时候，声线冷的可怕。他闭上眼，继续道：“放学的时候，我提了一根棍子在他们回家经过的小巷子里等着。我下狠手把那群畜生打了一顿，揍的鼻青脸肿。他们看着我，目光恐惧。”
“那个时候我看着他们恐惧的目光想，我妹妹是不是每天放学的时候，都是这样，害怕的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时岚的目光越飘越远。
“他们家长想报警，我说没问题，我是个明星，我立刻发微博把他们孩子打我妹妹的视频传播出去，转发量立刻上百万，让这群畜生这辈子都没法做人。最后我父母从国外赶回来和他们协商，把他们当时赔给我妹妹的精神损失费还了回去，这件事才得以解决。其实那个网上流传的视频截取的还真是一小部分，如果要看全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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