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幕】
画面回到了原先的主页页面，但是所有的版块都呈现出经络一样的线条，原有的背景颜色也半透明化了，出现了一个个小对话框，右上角都带有“编辑”二字。一排黑色菜单在屏幕左侧缓缓拉开，列出了整个网站的组织模块。
当肺部开始隐隐抽痛，乔远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匆匆喘了口气，然后闭上眼摇了摇头。
自己只是过来求证投票一事的，不能想别的事情，或者别的人。
第一次投票的帖子至今还高高悬挂在社团事务区的置顶一项上，十里红绡还把标题套红了，不少社团外的游客也纷纷前来围观。
他直接进到那个投票帖的后台。在公布投票结果的地方，一个在原帖里并不存在的黑色按钮出现在一旁，上面用白字标着“非匿名名单显示（总管理权限）”。
——这就是连普通管理员也看不到的投票明细。
乔远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名单，一份长长的列表蓦然在他眼前展开。
他睁大眼睛，目光迅速地跳过一排ID，在碰到“从君”二字的时候猛地停住。
从君→【庄生】
他怔怔地再看两眼，确定那一票是投给了庄生，身体一沉，像有一根硬邦邦的钢针从脊椎里拔了出来，散架似地靠回到椅背上，疲惫却又无比解脱地长长叹息一声。
庄生，本名庄岳，是天下计里所有人的大前辈。
庄生配音配了五年多，功底自然没有话说，而且性格温厚又健谈。要不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职业配音员，正在北京一家录音工作室上班，无暇顾及社团，倒还真是配音部部长的不二人选。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回来，投他也是白白浪费一票，于是改投了别的候选人——没想到从君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他。
那么，从君微博上那句“我更愿意让前辈们坐这个位子”似乎不是谎话。
为了验证内容的准确性，他还特地看了看列出自己ID的那一行。
乔家小院→【Alpha】
不错……自己那时候确实选择了时不时会帮红绡处理问题的Alpha，纯粹出于经验上和人际关系上的考量，同样由于“不现实”这一点放弃了本来想选的庄生。一想到对方也是最终候选人之一，他犹豫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去看看除当事人之外的另两位候选人。
Alpha→【Alpha】
小小篆→【小小篆】
不意外。要说意外，从君那样没有投自己一票的例子才叫意外。
不过最意外的，是他抱着一丝罪恶感匆匆一眼扫过的十里红绡的选票——
十里红绡→【从君】
真想不到……她当时明明摆出了一副冷淡的模样去质疑对方，一点没有袒护的意思，他以为她肯定是不愿意支持这个人的，结果却投出了自己唯一的一票。非配音部的社员无法参加第二次投票，那么说，这一票已经代表了她的最终选择。
——人心真是难以捉摸。
乔远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半晌才单独截出从君一个人的投票记录，保存起来，退出了总管理模式。
◆
十里红绡仍挂在他们之前的一对一私聊窗口上。
乔远重新打开麦克风，十指交握，稍稍组织了一下语句才开口道：“红绡，我查过了——从君他的确没有投自己一票，他投的是庄生。”
十里红绡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发言，语气让他能想象出那深深一蹙眉的表情：“他投了庄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决定用一个小小的谎言搪塞过去：“……我刚刚联系了老社长，让他用总管理的权限看了一下后台。”
十里红绡那句诧异的“你居然能联系上老社长”只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对方是和老社长同一辈的元老级社员，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渠道，顿了顿，到底没接下去。
乔远见她没继续问，松了一口气，然后把那张截图贴了出来。
十里红绡果然半天没有吭声。
再开口已经是三分钟后的事情了。
“这张截图至关重要，我怎么知道上面显示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她冷冷道，又戴上了平日里那副刻薄的官方面具。
他轻轻叹了一声：“是真的——譬如，那里面也显示了我当时投了小A一票，而你投了从君一票。”
既然逾越地看了对方的投票记录，也应该老老实实坦白自己的投票记录，这样才算公平。
耳机里传来十里红绡一声抽气，分不清是惊是怒，急促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最终自己压下去了。一开始就猜到对方反应的乔远带着负罪感默默等她回归冷静，才艰难地继续往下说：“对不起，擅自看了你的投票记录，因为我需要知道你的立场——你作为天下计的实际管理者，公正的立场很重要。等这件事真相大白之后，你到微博或者论坛上挂我滥用权力，挂我打破匿名的规则，怎么都行。但现在，请让我把自己卸任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做好，不留遗憾。”
仿佛有谁按下了静音键，一段长长的空白嵌进他们的对话中，尴尬地延长。
直到十里红绡冷不丁掷出一句。
“就算能证明从君没有投自己一票，也不等于拉票跟他百分百无关。这，就是我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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