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将我从昏沉中激醒，我拼尽了力气，从那两双臂膀上抬起头来，只见那辆面包车的前排车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短发女子正自那驾驶位上一跃而下，正好挡在了我们的面前，而我，根本无需细看，便知来者是谁了……
她，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么？她一定要手刃了这个杀害她妹妹的仇人，就像我也曾发誓要把孙叔碎尸万段、用他的血来告慰爸爸的亡灵一样，她也是那样想的，对吗……
“你们去哪儿？想带着他跑路？没那么容易！”
冰冷的声音，似极地寒风般劈面袭来，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灌注了千钧仇恨，竟让那两双架着我身体的强壮手臂同时一抖，我的头颈无力地垂下，耳边听见他的异母大哥冲口叫道：
“嫂——嫂子？你不是在医院的吗，你怎么来了？难道，你是跟在我后面——”
“没错，我就是跟着你来的。”
女人回答得干脆爽利，跟着便又冷笑着补充道：“今早我在医院给阿容打了电话，听她说你不在，还要出趟远门，我就已经猜到了你要去做什么，所以我立刻回家，开上保姆车，一路就这么追过来了——毕竟我也在这里做了那么久呢，对这附近的行车路线也算了如指掌，更何况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兄弟情深，做哥哥的决不会丢下弟弟不管，我说的对吗，京生，港生？”
我的耳旁只剩下了沉默，唯有那个满怀仇恨与愤怒的声音步步紧逼，如藤蔓一般将我们三个大男人死死缠住，躲也躲不开，走也走不掉！
“阿青，妹妹！你看到了没有啊？害死你的凶手，那个衣冠禽兽，他现在就在姐姐的眼前！你看，他已是身受重伤、离死不远，他就快要下地狱了啊！真是老天有眼！阿青，阿青，你看到了吗？你可以瞑目啦，阿青，你瞑目吧，姐姐给你报仇了，姐姐终于给你报仇了啊……”
“夏姑娘！”
在那一片又哭又笑、几近疯狂的倾诉声中，在周身那一阵又一阵的透骨的寒冷里，那个温柔中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终于幽幽响起，对着那个沉浸在悲伤和仇恨中的女子颤声说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夏姑娘，我和Julian都对不起阿青，也对不起你……”
不，不是的，哥哥，逼她坠楼的人是我，不关你的事啊……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背负罪孽，为什么要替我，去向她们说对不起……
那温柔的声音似乎带有魔力，女人悲怆的哭诉竟在瞬间止息，几秒种后，她终是转向了他，对着他悲声说道：
“港生，你原本可以和阿青一样，叫我一声‘姐姐’的呢……还记得阿青第一次带你来我家吗？那时的我是多么看好你们两个，一心盼着你能早日成为我的妹夫……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和阿青，你们两个，竟然会是那样的收场……”
“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阿青……”
那只紧揽在我腰间的手掌已是颤抖不住，对面的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哭腔便大喊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阿青的命么？当初你们警方倒是很会省事啊，一句‘自杀’就想把案子了结，但我不信，我死都不信阿青会跳楼自杀！你知道为给阿青伸冤，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吗？几个月来我跑遍了事发的那栋大楼，找遍了楼里的住户和阿青的同事，为了从他们嘴里求到一点真相，我一次又一次的给他们下跪磕头，甚至在他们的门前长跪不起！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我一点点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我猜得不错，阿青果然是被人谋杀的，凶手就是她的那位好老板、你的这位好弟弟！”
“对不起，夏姑娘，对不起……”
“自从他落网之后，我就天天等着法院的判决结果，就算不能判他死刑，我也要亲眼看着他被终身监禁——谁知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法院开庭，我跑去询问警方，他们竟然告诉我，说这个人渣疯了？而且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每天好吃好喝专人伺候，就为了能够让他早日康复？凭什么啊？我妹妹没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到头来却是死得不明不白，有冤都无处诉，他干了那么多坏事、害了那么多人，最后居然还想借着精神失常的名头逃避惩罚？想得美啊！从那时起我就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他，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害了阿青，我就要他血债血偿——”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冷意已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身体却已没了感觉，就和我曾经做过的那个噩梦里的场景一样——我知道夏晴是对的，我的确是离死不远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偿还那些死于我手上的冤魂，只是那曾经令我倍感畏惧的死亡，真正来临之时，我反倒心如止水——因为在我的身边，还环绕着那一片温暖，因为我并非孤零零一人啊……
哥哥，哥哥，我现在只求你抱紧我，让我死在你的怀抱里吧，否则，我也会死不瞑目啊……
“夏姑娘！我知道无论说什么也抵消不了我们兄弟对你的亏欠，可是Julian他，他是真的病了，你也看到了他在医院里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连医生都说他不能再受刺激了！我求求你，夏姑娘，求你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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