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出操的大课间，等新来的数学老师走远，教室突然响起一道哀嚎。
所有人一愣，继而哀嚎声接二连三响起，其中夹杂着玩笑般的叫骂。
“哪个混蛋说新老师跟秃头一样的！站出来，我要咬死你！”
“太过分了！我昨天没有洗头，刘海都结块了！”
“洗了头但没修刘海有什么鬼用！？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太长了，有点遮住眼睛，老娘浑身上下就眼睛最好看！”
方解意坐在位置上，脸上残余着方才的尴尬，但这群平日里对他问东问西、像老母亲似的嘘寒问暖的女孩子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只有顾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着喝茶吧。”
班长站出来镇压群众，直尺落在桌面，发出响耳的啪啪声：“妹子们，矜持些，能不能像我一样端庄优雅大方。”
有人起哄，“是谁问徐老师问题前，先倒了大半瓶爽身粉擦刘海？”
班长被人拆穿，脸上却丝毫不见羞赧，“别说话啦！快上课了，英语书和听写本拿出来！”
讲台下一片唏嘘声。
上节数学课，进来的不是秃头这样的油腻中年人，而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教室一时鸦雀无声，但很快又雀跃起来。
女生热情的欢声几乎盖住耳机里的声音，传进方解意耳里。方解意睁开惺忪睡眼，讲台上的人影有些朦胧，但隐约显现高挑的轮廓。
他戴上眼镜，突然清晰的视线，让方解意一怔。
这人竟是新来的老师！
男人已经穿上渊校的教师装，白色衬衫纤尘不染，十分熨贴。
方解意感到男人的视线在扫视了一圈后，在他脸上稍微停留。方解意不由撇过视线，撑着太阳穴的手掌微微倾斜，想要遮住部分脸庞。
开学第一天就被人捉到溜了升学礼，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较真的老师还是会请学生去喝茶。
“老师，请问你这学期都教我们吗？”
男人笑道：“很荣幸能陪你们度过一学年。”
一年啊！下面已经有人满足地小声尖叫。
“老师！那高三呢！高三的我们更需要您的陪伴！”
在如潮涌动的附和声中，男人微微举起手掌，示意安静：“会有更出色的老师带大家度过关键时刻。”
他转过身去，在黑板写下名字，后面附上一串联系电话。讲台下的人群头一次认真地将老师的联系方式加入通讯录。但仍有女生不满足地问：“徐老师，你的企鹅号呢？”
“还有微博！”
徐端容微笑道：“有事请发短信，紧要时候请直接电话。”
底下不免有人失望地叹气。
徐端容说：“初次见面，有人愿意介绍下自己吗？”每次遇到新老师，免不了互相自我介绍的环节。方解意记得上学期政治老师说类似话的时候，四十个人默不吭声，转笔的转笔，看书的看书，几乎把年近五十、据说带出不少文综状元的政治老师气得更年期复发。
“这！这里！”
女生很给面子地把手举起，后排甚至有人站了起来，在徐端容的手势下，才不情愿地坐下。
“人太多了，象征性地选一位吧。”徐端容说完，低头扫了眼桌面分堆的试卷，“韩清。”
话音刚落，尚举着手的人都愣了愣，面面相觑。
“韩清？”徐端容重复道。
一女生直接问：“徐老师，是三点水的清吗？”
赵小莓低声说：“哪个**抄岭神的卷子把人名字也抄上了。”
数学试卷共有十份，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是分开收的，每份积成一叠。徐端容面前摆着的正好是第十份，而第十张卷子是方解意前天抄完的。
方解意：……
赵小莓说：“你，不会是你吧？”
方解意低声说：“别这么大声！”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写错了名字，但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眼皮底下的这群孩子各个憋着笑，似有话说。徐端容心中了然，快速翻动面前的试卷，眼神扫过卷头的一个个名字。
讲桌角落贴着崭新的座位分布表，上面有整班人的姓名。
“不耽误大家时间，再选位同学介绍后，我们就开新课。”
方解意低垂着头，那种预感越来越明显。但一个班四十人，新来的数学老师不可能一下认出试卷真正的主人。
他寄希望于徐端容记性不好。
赵小莓推了推方解意的肩膀，“叫你了！我男神叫你了！”
方解意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到自己名字那一刻，还是浑身僵硬。他并不畏惧发言，只是在徐端容的视线下，他有些手足无措。
“快点起来呀，”赵小莓幸灾乐祸。
方解意拉开椅子，撑着桌面站起。
“我叫方解意。”
徐端容微笑着看着他。
全班人的视线也汇聚在他身上。
方解意抿了抿嘴，停顿了很长时间。
徐端容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方解意鬼使神差地说：“老师，你喂猫时的笑比现在真诚。”
方解意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会不受控制地冒出。
“意意，你那话什么意思呀？”赵小莓问他。
方解意记得她幸灾乐祸的模样，没好气地扭过头。
“说嘛，好好奇！”赵小莓说：“对了，我觉得徐老师肯定是发现你抄别人的卷子。”她一脸敬仰，眼中带光：“啊，不愧是我男神，眼睛跟扫描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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