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押沙龙十七岁那年的初夏,发生了两件事。
其一,他正式晋升成为千骑长,隶属于元帅亚玛撒麾下,统领王城守卫的骑兵部队之一。以他的能力而言,这次晋升倒是来得有些迟。倒不是大卫忌惮儿子掌握军权的缘故——他敢让两个外甥当元帅,又有什么理由阻止自己的儿子成为一名千骑长呢?
事实上,这是亚玛撒的主意。他认为押沙龙贵为王子,又年资尚浅,若是在军队中晋升得过快,不免难以服众,对于日后的统帅不利。但是再压下去,也确实过分了,于是这次升职便成了押沙龙的奖励。
其二,则是一桩联姻,元帅约押的女儿,被许配给了王子暗嫩。此时的暗嫩正准备乘着夏风出使推罗,那个远近闻名的贸易之都,他一贯喜欢这些与黄金相关的事。等这趟使团访问结束,暗嫩便会迎娶约押的女儿。
暗嫩的势力有所增长,押沙龙并不觉得羡慕,但确实有点忧愁。自己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等暗嫩成婚后,大概快要轮到自己了,但这还是其次——日后他玛会被嫁给谁,这才是押沙龙真正在意的。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以至于从马场回王城的途中,押沙龙一直在走神。
“押沙龙。”跟在他身后的侍从忽然直呼其名。
走出一段距离后押沙龙才反应过来,回头。阿卜苏停下来,注视着某个方向,几缕银发从兜帽下漏出来。自基述一夜后,这名半神一直停留在少年模样,因为不晓得如何控制形态的缘故,惹眼的银发也引来过不少非议。
押沙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刑场,挑高的宽阔木头平台上两个竖着绞刑架,套索悠悠晃荡。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奴隶被锁在平台中央,长条形的枷锁固定住了他的头和双手,强迫他以弯腰的姿势站立。
“他前几天就在那儿了。”阿卜苏说。
奴隶在西弯月(五月)酷烈的阳光下曝晒了三天,麦色的皮肤被晒得黑红,干皮一层层地剥落,露出底下触目惊心的血丝嫩肉。远处,一名披着白绸的贵族坐在墙荫处,身边有着凉水浸泡的葡萄和无花果。他向家宰交待了几句,于是家宰取来一杯水放在奴隶手中——奴隶的手离头太远了,杯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凑到嘴边,干裂的嘴唇在挣扎中流出血来。
奴隶停止了挣扎,忽然奋力将陶杯掷向羞辱他的家宰,嘶嘶哈气。
贵族快乐地笑起来。
押沙龙盯着奴隶满是血丝的眼睛,抿紧嘴唇,忽然走上前去。
“他犯了什么事?”
“他刺伤了他的主人。”
本来在看热闹的贵族一惊,连忙上前,“殿下,请到这边来坐,可不要被这肮脏的牲畜伤到了。”
押沙龙微微眯眼,“你是谁?”
贵族尴尬地僵住了。阿卜苏踮起脚尖,附在押沙龙耳边低语:“拉哈德,他的父亲是亚居拉。”
“那又是谁?”押沙龙也压低了声音。
“你对自己的事上点心成吗!” 阿卜苏快给押沙龙跪了,飞快地解释道,“亚居拉是书吏,在书记官户筛手下当差,与约押交好。你们在宴会上见过的。”
“……这不重要。”押沙龙轻咳一声,“拉哈德,这人我要了,你开个价。”
奴隶虚弱地抬头。
“能入殿下的眼,是他的荣幸。但是殿下,账不能这么算。”拉哈德谨慎且矜持地回答,“我父亲看他可怜,从亚设的矿区买下他,提供他吃穿住行;他却不知感恩,胆敢向我露出獠牙。一切都得依着律法来,他对我犯下的罪,必将以血偿还。”
“五弥拿。”押沙龙说。五弥拿的银子,对任何一个奴隶而言都足够了。
“律法就是律法,殿下。”
阴翳氤氲在押沙龙眉宇间,他开始不耐烦了,手指搭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敲打。拉哈德这才想起,押沙龙不仅仅是一名尊贵的王子,也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他只消这样站着,任何华贵的服饰珠宝都无法掩饰那股骨子里透出的悍气,叫人不敢直视。拉哈德示弱地低下头,心里却想,殿下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奴隶为难他。
如果他知道押沙龙曾为了一只狗试图射杀暗嫩,绝不会有这般勇气。
“那么,他在你家做奴隶多久了?”
稍嫌稚嫩的声音响起,押沙龙扬眉,略觉诧异。一个过分漂亮的小男孩从人群里钻出来,他的金发被挤得微微凌乱,棉麻衣服上也不晓得蹭了什么脏,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作为伪装确实足够了。
等所罗门近了,押沙龙顺手拈掉沾在他头发上的稻草,“你怎么溜出来的?”
“从正门走出来的。”不必追问,反正所罗门总有他的办法,“对了,我刚刚跌了一跤,压到牛粪了,你要闻闻看吗?”
阿卜苏在一旁偷笑。押沙龙不动声色地把所罗门转过去,朝着拉哈德,“回答他的问题。”
“……十几年吧。”拉哈德捂住鼻子,挑剔地审视这个疑似侍童的孩子。
“那不就过了‘七年之约’吗?”
在以色列的法律中,若是本族人做了奴隶,满七年后必须还他自由;女人、孩子不在此列,他们是属于主人的。
“噢,他是自愿的,已经立过誓了,要终生侍奉我。”话说到这份上,拉哈德也没什么底气了,“不过看在殿下的份上,饶他一命也未尝不可。把他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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