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没说话，刚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筱筱……”
每一次提到关于过去的字眼儿，老任都一副想立马逃走的表情。
何慧笑了一声，打了个哈欠：“还有啊，那事儿你也别自责了，我都忘了你还记着干吗。”顿了顿她又笑着补了一句，“要么你今晚陪我睡觉？”
她嘴里经常东一句真西一句假，老任已经习惯了，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先去睡吧，我等小琦回来。”
何慧哦了一声，慢悠悠上楼去了。
周琦不知道几点回来的，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何慧就醒了，她睡觉轻，一丁点儿动静都受不了，看了看时间，不到十一点。
重新酝酿出一点睡意的时候，她听到有脚步声在门外停下，接着门被打开，老任轻手轻脚在她身边躺下了，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何慧闭着眼听她的动静，睡意越来越浓，就在快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额头上传来温软湿润的触感。
她迷迷糊糊还抽空想了一下，这感觉很熟悉啊。
熟悉又遥远。
那会儿她还是何筱曼。
何慧二十二岁之前不叫何慧，叫何筱曼，慧字是她妈的名字，改名这事儿她根本不记得，那时候她正忙着精神分裂，等清醒过来已经是何慧了，何正辉说她在疗养院里吵着闹着要改名，不改就要自杀，大家只好顺了她的意。
大家就两人，何正辉跟周桐，老少一对都是从渣滓洞里出来的。
不过这两名字她都不喜欢，一个幼稚无知，一个老气矫情。相比起来，叠字更让她讨厌，容易想起何正辉身边那群走马灯的女人，她半辈子都没对叠字名的人有过好感，就除了任莹莹。
任莹莹是个意外，她人生中的意外。
何筱曼小时候有多少个文具盒，何正辉就交了多少个女朋友，最后她妈给生生气死，那之后她就在书包里揣了一把水果刀，看到何正辉身边有女人就拔刀子冲上去，这么闹到十六岁，何正辉一脚把她踢出了国。
在国外呆了两年，十八岁的夏天，她回来正赶上国内最热的季节，何正辉早在别地儿给她买了个房子，大概是怕出现命案，连老房子的门锁都换了。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无聊到长毛，就在思考要不要提前回学校的时候，一个高中同学主动联系她，请她去参观大学校园，她连这人的名字都没想起来就答应了。
走之前对着镜子照了照，细肩带的露脐装，又肥又大的灯笼裤，脚趾甲亮晶晶的，她嚼着口香糖打量了一会儿，又往脸上添了个大墨镜。
高中同学叫叫王贝，说是高三的时候坐她斜后桌，何筱曼扯了个笑：“哦，我记得你。”
“真的吗？”王贝姑娘表情惊喜，把长发别到耳后，“我还想着你肯定忘了。”
何筱曼没吭声，走了一段才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想到联系我的？”
王贝笑得很灿烂：“我找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你，你不是在国外上学吗，我家人也想让我出国上学，这不跟你了解了解。”
“哦，”何筱曼说，“想去哪儿啊，有没有意向的学校名单？”
“有啊，待会儿你帮我看看，”王贝拉起她的手，“我先带你看看我们学校吧。”
何筱曼远远瞅见学校门口的大招牌，吹了个口哨：“政法啊。”
国内的大学千篇一律，其实没什么看头，外面看着再好，里面也还是教室黑板加桌椅。
不过白天出来走动对她来说还挺新鲜。
两人快逛到操场的时候，听见前面一阵接一阵的尖叫声，王贝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跑，笑着说：“你赶上点儿了，今天有球赛。”
何筱曼说：“哦。”
王贝冲她眨眨眼：“你可以一次性目睹我们学校的半数优质帅哥。”
何筱曼觉得这姑娘有点儿可爱，就笑了一下。
王贝拉着她绕过围栏，经过一堆堆兴奋叫喊的人群，从一个小道穿过去，站到了看台上。
离球场还有段距离，王贝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望远镜递给她：“用这个。”
“你们学校都这样啊？”何筱曼觉得有点儿好笑，“是不还有人在跟前摆摊卖望远镜呢？”
“你怎么知道。”王贝笑呵呵地说。
何筱曼摘掉墨镜，举起望远镜看了一圈，操场上人不少，只有篮球场这边的最多，她来回扫了几下，镜头慢慢对准了一个人影。
球场上的人都穿着宽大的球服，跑动间偶尔会露出腋下一截皮肤，但那个人没有，那个人里面还套了件紧身背心。
何筱曼皱着眉看了半天，明白了。
那是个女生。
单看脸还真看不出来。
“哎，”她拿下望远镜，指着场上那个人问王贝，“那个是谁？”
王贝看了看笑了：“那是国际法院的学姐，今年大三。”
“大三？”何筱曼望着球场，“看着没那么大。”
“确实不大，年龄跟咱差不多，不过人家是学霸，跳级十六岁考上大学，”王贝见她有兴趣，开了话匣子一通说，“她可是我们学校的大人物，长得也挺俊吧，追她的人不少。”
“男的女的？”何筱曼问了一句。
“啊？”王贝没听明白。
“追她的人，”何筱曼说，“是男的还是女的？”
王贝愣了愣，笑得一抽一抽，半天才收住了指了指她：“一针见血，不愧是出过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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