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近午夜，姜扇余匆匆洗手做饭。
景孜禾就慢条斯理地把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起来，然后自己再去房间里换掉校服。
他在某些地方有奇怪的规矩，好比说：即便是打算逃全天课，可还是会按时按点去学校等个早读再走，而只要踏进校门，他就必定要穿校服。
这个举动像某种神秘的仪式，在同学眼中离经叛道的很独特，完美诠释了何为对老师的挑衅，堪称“青春个性”的代言人，使得他在学生中拥有居高不下的人气。
同样，老师也很难拿捏。
这位小景同学有一个家底深厚的爸，他自身却不像同类孩子一样嚣张跋扈或者打架滋事，抽烟喝酒也是绝对没有的，性格沉静不喜欢说话压根不是问题，长得又好看，如果不逃课，那绝对是老师眼中的“忧郁小王子”——他不随他爸姓，充满八卦的奇幻色彩，能脑补一本“景少合集”，再加之性格，是要被千千万万女老师捧在手心里疼的。
所以这位全勤了高一高二的“小王子”在新学期偶尔消失一两节课根本不足挂齿，他用生病做借口，收获了老师同学的关怀，甚至还有某些男老师的“全能热水”。
第一个月，他请了半天假。
第二月月初又请了半天。
之后以一周半天的频率保持到了这个月底。
而上周，他每天只上半天，偏偏他早上从不迟到，离校离得又无声无息，还渐渐不递请假条，一开始老师毫无所觉，等发现了电话告知姜扇余，得到了“我会好好说他”的回复，可没安生几天又开始了，后来班主任便在“这人念早读有可能今天会全天”的烟雾弹中忍无可忍，抛开“小王子”人设，决心好好“教训”姜扇余这个伪监护人。谁知有什么样的弟就有什么样的哥，姜扇余也让老师失望了。
景孜禾将校服丢在洗衣机里，坐在桌前等他的面。
姜扇余今天不吃夜宵，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动筷子，说：“爸说你这周都没去学校？”
“去了。”景孜禾答。
“哎，不是，我知道你去了，我每天早上送你我不知道？”姜扇余挠了挠头。
景孜禾在海鲜面蒸腾的热气中给了他一个“知道还问”的眼神。
“……不是，我说你除了早读这周一节课都没听？”
“嗯。”景孜禾夹了只虾仁吃了。
“想干嘛？要上天？”姜扇余特别不理解，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看他，“大高三的，将来也不求你干什么，好好上完不行吗？”
景孜禾不说话，姜扇余又说：“你缺什么还是差什么？一天不愁吃不愁喝，家里也没谁要你养，就念完这年，将来实在不行了爸也说不了什么，那么多钱不养你养谁呢对不对？”
景孜禾把东西咽下去，放下筷子：“我不用他养。”
“你要有抱负有梦想那不更要好好学习吗？”姜扇余学生时期是勤奋向上的类型，完全没把未来寄托在啃老上，但他对景孜禾没有这种要求，只是想这小祖宗规规矩矩别染上什么坏习气，一切以“全勤”为重心——他白天实在忙，分不出精力去管这小孩的交友和生活，除非一个项目告一段落，他甚至不能抽完整的一天带景孜禾出去兜风，所以在他看来，学校能一定程度限制学生的活动范围，算是分担他一部分责任。
“我学了。”景孜禾确实是有学习的，考试也从不下校前五十，不说多好至少不会没有学上，反正他上什么将来也不愁没有工作，就这点来看，他这个成绩还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你知道缺课太多影响升学吗？爸可一点没有帮你摆平的意思，不，就算他想，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我就没想他帮，”景孜禾看着他，“我好好学习了，能考好学校，将来也能养活你。”
他一这么说，姜扇余又说不了重话了：“对啊，养活我，解放我死狗一样的生活。行，把这个当梦想也行，那咱们乖乖上学去，哥以后跟着你混好不好？”
“你别把我当小孩！”
景孜禾特别受不了他这种口气，可没过几秒又说道：“我好好学，那你以后跟着我……这能当真吗？”
“当真当真，”姜扇余以为能说通了，笑起来，“那你可辛苦了，养我还得养你嫂子，还有你……这叫侄子侄女还是外甥外甥女啊……”
景孜禾瞬间沉下脸。
“哎哎哎，你刚刚自己说的，怎么？人多了不干了？”姜扇余支着头笑，“逗你的，哥哥我这么辛苦挣钱我自己养，你要喜欢，留我一个给你，反正我就吃住你……站住！”
景孜禾听一半听不下去了，起身就要走。
“小家伙，惯什么毛病？我说完话了吗？”
景孜禾就站在那，也不动也不说话。
姜扇余这才意识到不对，他从来不想跟个过度紧张的家长一样窥视孩子的生活，也没时间，所以之前只求他承诺会好好上课，毕竟这小孩性格怪是怪，可保证过的事情就从不食言。然而他搞不清他想什么，似乎越谈越崩，不得不从根源入手：“先坐下，吃你饭，说说吧，为什么逃课，干什么去了？”
其实景孜禾是希望他这么问的，比起自由，他更想被他关注。
他含含糊糊道：“我有想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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