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阮氏
两人皆是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泛起了旧时的记忆，宋誉宁单是用目光来看，就可以知道肖楚客想到过去发生，如今无力更改之事，是如何的痛彻心扉，自己又何曾不同，每每午夜梦回之际，他多么希望当时没有带齐舸去怀沙山，或者，自己也和师父他们一同死在了山上该有多好。
可，他记得师父对他说的那一句话，阿宁，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思及此处，他的眼睛陡然感到酸胀，默默地将头转过去，不忍再去看肖楚客。
在此时，忽然沙沙索索的一阵声音传过来，宋誉宁遮住眼，问道：“怎么了？下雨了吗？”
肖楚客拿开挡在他眼前的手，但见他双目莹然，宛若有泪将要坠落，肖楚客微微喟叹似的说道：“是，下雨了。”
宋誉宁瞧着肖楚客临窗而立，面上的神色衬着这夜雨袭来，烛光融融地覆盖在他的身上，此刻的他就好似夜间的神明一般。
肖楚客的手贴着宋誉宁的脸颊，温声说道：“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更不要着急。既然齐舸未死，那终我一生，我也会师父、姚师兄报仇的，不会让他白白含冤的。”
宋誉宁略微偏转脸，说道：“可倘若你杀了人，你就再无入朝为官的可能了，你父亲又岂能轻易放过？”
肖楚客眼神笃定道：“我要作甚么，是我的事情，与我的父亲、我的家族毫无关系。”他顿了一下，道：“即便若此，我也愿意。”
宋誉宁几乎可以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与肖楚客相处的这几日，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异常清醒的梦。他哽住了，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到了桌子前，手指轻轻地在桌子边沿游移，道：“时间不早了，今日无事早点休息，明日攒住了精神，既要访寻柳英荷、李越、叶紫玉，还要查找齐舸，事儿可多着呢。”
肖楚客望着他眨了眨眼睛，道：“知道。”又道：“你早些休息。”说罢，就掉头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俟肖楚客离开，宋誉宁才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心中千思万想纷纷的搅动着，那种感情越来越浓郁，像是馥郁的花香，像是浓稠的颜料，一股股令他无力抵挡，后悔、愧疚、喜悦、悲伤，巨大而相悖的感情如两种不同的内力在他的体内互相角逐着，互相拮抗着。
渐渐地，灯火的光黯弱了，宋誉宁没有在床上就寝，而是手撑着下巴，痴痴呆呆地看着一阵一阵的雨丝落下，没过多久，声音大了起来，滴滴答答，像是有人在流泪，又仿佛是天公在替谁流泪。
宋誉宁一边思念着，一边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柳英荷一下惊醒了，她失口尖叫了一声，这声音将守在她身边的李越给吵醒了。
李越睁开朦胧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柳英荷皱着眉头，手指按在额头上，说道：“不知怎么的，头像是被重击了一样，好痛。”
李越嘀嘀咕咕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不痛么？”
“我不是让你逃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柳英荷恨恨地问道。
李越道：“你还说呢，你哪里是让我单独逃走啊，你分明是叫我送死，把我当作挂在鱼钩上的鱼饵，好自己逃跑。”
“你这蠢材，我说那话是欺骗追无计的，你怎地也进了圈套？”柳英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气。
李越想了一想来龙去脉，有几分明白柳英荷的意思，却还是嘴硬道：“不论怎么样，我以后不会再单独走了，要生要死咱们俩都在一起。”
柳英荷听见这话，嫌弃道：“什么要生要死都在一起，怪恶心人的。”
李越自己一听也挺不好意思的，蓦然间想起从前乱翻书时看到一句“生则同寝，死则同衾”，脸红道：“反正我就那个意思，我不会单独逃走了，要逃走咱们一起逃走。你别想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柳英荷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捂了捂心口。
李越急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柳英荷没好气地抬眼，剜了李越一眼：“被你气的。大好的机会逃不出去，真是没救了。”
李越道：“你也看到了，追无计埋伏了人，以我的武功打不过那么多人的，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柳英荷摇头道：“你也好意思说，年龄比我都大，竟然武功差了大半截。”
“我身上还有你下的毒药，说不定正是因为那毒药，所以才导致我被擒。”李越反驳道。
我根本没有在你身上下毒。柳英荷差点脱口而出，但是转念一想着，如今自己身上有伤，少不得还要这小子来照料，再细细一想，这小子不会就是因为中了毒才照料我的罢。
柳英荷遂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因为身上中了我下的毒药才来照顾我的？”
“不是。”李越察言观色道：“当然没有，不过....”他又道：“要是你能帮我把毒给解了，我对你自然感恩戴德，会更加精心照料你的。”
柳英荷美目一眇：“哦？敢情现在你现在不是在精心照顾我？”
尚未等李越辩解，柳英荷一口气呛住，就咳嗽了起来，扯动了肩上和背上的伤，如铁锥相击一般，苦不堪言。柳英荷忍了半刻，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上红的如同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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